紫衣男子聽得一怔,瞬時反應過來他的意思,吃驚道:“你的意思是說,他要……”說到這兒,紫衣男子警惕地抬頭打量了一下四周,才用口型問那黑衣男子道:“他要篡權?”那黑衣男子“嘿嘿”冷笑數聲,低頭喝了杯酒,才慢吞吞反問道:“不然呢?”
突然,就聽見“哐啷”一聲,雖然極輕,兩人卻立刻反應過來,同時往旁邊看過去。就見那雙深邃的眸子正對著這邊,酒杯斜傾在桌子上,酒水蜿蜒著流了一地。她卻看也不看,隻用一種奇怪的表情盯住了兩人,眼中光芒閃爍。
那兩人吃了一驚,立刻站了起來。嚴蘇啟卻不閃不避,直直地盯著二人,一臉若有所思。半晌,還是那黑衣男子先反應過來,向店老板叫道:“把我們要的鹵牛肉拿來,我們已經吃好了。”
店老板立刻笑眯眯地迎了上來,手裏提著個油紙包,恭恭敬敬地遞給那黑衣男子,方才躬身道:“這是二位客官要的鹵牛肉。二位慢走。”那紫衣男子立刻從懷裏掏出一錠銀子,看都沒看就往桌上一甩,眼睛卻不由自主地望向嚴蘇啟。
這時候,嚴蘇啟卻已經低下了頭,正用一方白色錦帕擦拭著錦袍上不慎沾染的酒水,臉上表情淡淡的,絲毫看不出異樣,就似那一杯酒水真的隻是她無意之中碰灑的一般。
“走吧。”黑衣男子催促道,也忍不住瞥了嚴蘇啟一眼。嚴蘇啟沒有絲毫反應。
其實此刻,嚴蘇啟的心已經亂到了極點。趙匡胤,那個黃袍加身,建立北宋,並一統全國的傳奇帝王,如今就快要誕生了嗎?她的手不禁有些發顫。思緒不由自主地回到了那個雨夜。
就在那個晚上,她竟然殺死了自己從未謀麵的雙胞胎哥哥。
她早知道那是警察們布置的誘餌,然而她還是去了,隻因為那是她接到的任務。是任務,就不可違抗。所以在看見那張和自己一模一樣的臉的時候,她驚詫了,驚恐了。一種從未有過的震撼充斥了她的每一根神經。以至於她沒能躲過那輛飛馳而來的貨車。
可為何自己偏偏被撞到了南唐,到了這個在中國曆史上存在還不過四十年的國家?如此多事之秋,自己不過一個稍有些武力的小小女子,又當如何?
若她生在後周,怕還能有機會叱吒沙場,前途無量;即使是在吳越,至少還能拚死力敵,苟延殘喘。可南唐……南唐啊!嚴蘇啟不禁暗歎了一聲。在南唐,自己怕也隻能做個小小的江湖人,過一過那看似逍遙實則悲苦的日子。苟延殘喘,嚴蘇啟不由一笑,怕那才是真正意義上的苟延殘喘吧。
一個殺手,她能幹的事情本就不多。
如此感歎一番,再抬頭時,隻見那兩人已走得遠了。嚴蘇啟愣了一會兒,方才招手叫了店老板過來,問道:“那兩個是什麼人,老板可看得出來?”店老板遲疑了一會兒,才開口道:“聽那口音,似乎是吳越那邊來的。應該是吳越人吧。”
“吳越?”嚴蘇啟忍不住皺了眉。吳越和南唐,這時候有過交集嗎?她的曆史知識並不豐富,且曆史上對這一時期的記載並不甚多,因此她想了半晌也沒能想起來,便轉頭看向店老板。
那店老板道:“在下隻是個生意人,不懂什麼大事,但畢竟在這裏呆了這麼些年,見識的也不算少。其實每年這個時節,南來北往的客人本來也不知有多少,大家隻管做生意,可不管他是哪國人。不過……”老板遲疑了一下,才繼續道:“今年確實與往年不太一樣,但究竟哪裏不一樣,我卻說不上來。”
嚴蘇啟沉默了一下,抬起頭,雙眼看著遠方不知名的一點,臉上的表情很是怪異,突然歎息般吐出三個字:“是氣氛。”
“對!就是氣氛!”那店老板眼睛一亮,立刻驚喜道,“就像姑娘所說的那樣,今年的這些客人似乎都不怎麼說話,一個個古古怪怪的,不像往年那般熱鬧。來了就吃飯,吃完飯就走,行色匆匆,人人心裏都似揣著什麼事情一般。尤其到了夜間,大街上竟仿佛比平日裏還要冷清些。”
“這便對了。”嚴蘇啟冷笑了一下,眉尖突然一挑,雙目瞳孔陡然收縮,“霍”地站了起來,嚇了店老板一跳。等回過神來,便見她已開始抬步往外邊走,一邊轉身扔過來一錠銀子。
店老板接到手一看,足有五兩,握在手裏沉甸甸的。店老板不由一怔,心裏想的卻是舞樓不比青樓,姑娘們賺錢也都不易,便喊道:“姑娘,用不了這麼多。”
這時候嚴蘇啟已經走到了門口,聽到後回過頭來,微怔了一下,隨即展顏一笑,道:“那我明日再來。”那笑容,卻是無比動人。店老板愣住,等反應過來時卻隻聽馬蹄聲聲,嚴蘇啟已去得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