勸說著自己低頭看路,活成別人的樣子。
也許我們跟蜥蜴一樣,也要學會變色。
我告訴自己應該追求安全感,於是我決定安穩地過日子;時間消磨著,我才發現真正的安全是做著自己喜歡但卻充滿危險的事情。在那樣的動蕩中我內心卻無比執著堅定,從未感到的安全。
但現在,失去了這一切,我才明白穩定不等於安全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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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次來到這條街道的時候,我以為這隻是世界上又一條普普通通的街道。一樣的人過著大抵相似的日子。但是日子久了,才發現這裏隻是被世界之城拋棄的一角。我以為逃離自己的黑暗會讓我進入光明,但我不過是踏進了一個被棄選的垃圾處理廠。我以為的天堂隻是又一處地獄。我在這裏很努力地想要生活下去,很努力地讓自己不要去抬頭看遠方那明媚的燈火,很努力地讓自己忘記那燈火後麵聖殿般的圍城和偶爾飄起的歌聲。我告訴自己,能在這裏生活下去,已經不錯了。哪一個像我這樣的罪人值得更好的生活?我早已忘記了不顧一切是什麼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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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來的時候,我每天在街頭晃悠,路過街麵上滿是灰塵的櫥窗,我怔怔地看著玻璃裏那個蓬頭垢麵的自己,與櫥窗裏破舊的布娃娃對視著,我快忘記曾經與夥伴在海上馳騁的日子了。那個高瘦的鬼影轉過身,走向了玻璃的盡頭消失不見。看來,連我的影子也不想陪伴這樣一個我。我們並不擁有一整段的光陰,隻是走過一個個的窗戶,看到鏡麵裏自己的影子,其他的時間裏我們走著路卻看不到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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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後來,那天深夜還在街邊覓食的我,看到一個肥大的身體橫倒在街頭,擋住了我的去路。我認出來他經營著一家狗肉店,但貌似他的過去卻比這高貴許多,每次人們來買狗肉的時候,大多數的人都恭敬的雙手遞上錢款。我看到他手裏還緊緊攥著剛殺到一半的狗,另一隻手上是一把尖刀,我想也沒有想就從他手裏拿過這兩樣東西,對於肢解我很熟悉,不是我想如此替人著想,而是我的雙手自然地接近了這兩樣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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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天亮的時候,店主人從地上爬了起來,看來他隻是幹不慣這樣的重活兒睡著了而已。我因此得到了一份工作。
後來,我就變得越來越胖。
我故意讓自己長成這位雇主的樣子,或者說偽裝成他的樣子,以為這樣,我可以忘記雙手在宰殺的時候每每喚起的記憶或者說快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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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不久,這裏又多了一個和我一樣的外來流浪者。我每次見到他都忍不住踢他一腳,我希望他不要在這裏久留,我想要趕他走。這條街道的存在是想證明離開是一個對的選擇。無論去哪裏吧,不要停在這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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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裏很愛下雨,因為有很多地方需要清洗幹淨。
就像我選擇離開家,去海上漂泊,不是因為我熱愛這份事業,或者熱愛與自己同行的夥伴,而是我需要風浪去清洗。看來,這個地方還是有一點讓我感到滿意的。
於是在這個幾乎每天下雨的地方,我每天都在雨裏淋著,雨水的溫度讓我感到舒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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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總有一些地方,雨水到不了,比如我的指甲蓋,比如我的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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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次看到這條流浪狗光禿禿的腦袋頂,我就想起家裏的老父親,如果他還活著,是否也在家鄉為了一口飯而發愁。不過,他應該感謝我,結束了他的這種顧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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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夜淩晨殺狗的時候,我突然注意到雨停了。
看來,遠方有客人要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