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德。我們要去哪裏?
去城市的東邊。
可那裏在打仗啊。
所以我們才要過去,一起穿過戰爭的炮火。
那我們還回來嗎?要留小二三看家嗎?
小二三比我們都還要渴望接近戰爭,接近痛苦。
所以我們要帶上它。
是。我們不回來了。
那天白天,就這樣簡單的對話過後,我就把這所住了很久的房子拋在了身後。每走一步都離過去越來越遠。我一直在等著、期盼著羅德會向我講更多的東西。但是他並沒有多解釋。我心裏因為期盼,因為期盼不得而焦躁起來。昨天晚上,他一個人出門了,沒有帶我。他說,他要去跟朋友們喝酒。我不知道他在這個城市除我之外還有朋友。突然,我才意識到,我對他一無所知。而他,卻知道我的一切。我如此的淺薄,住進來兩三天就知道了我的生活習慣和寫在臉上表露無遺的心跡。
但即便這樣,我還是跟他走了。
自從兩年前城東爆發戰爭以後,我再也沒有去過那裏。政府的人每天都在街上用喇叭廣播,讓我們遠離那片是非之地,否則將以***論處。一直以來,我都很聽話,不隻是聽政府的話,還聽每一個人的話,甚至包括一個素未謀麵的人。我厭惡這樣的自己,因為我知道他們跟我不是一類人。但是,我遇見了羅德,他的出現讓我仿佛找到了另一個自己。他好像就是我,那個被壓抑的我。這一次,我還是聽從了他,但跟聽從別人不一樣。別人隻是我之外的人,而他就是我。
為什麼會發生戰爭?我一直都沒有確切的消息。電視台和廣播站的報告告訴我們,城郊那些不被允許進入城內的“被驅逐者”不滿足於一直住在城牆之下,我們的善意容忍竟讓他們滋生了覬覦城內權力的野心。但這一切也許是真的也許是假的。我的內心會懷疑一切,但我的嘴巴有權利選擇不說出來。
一隻貓虛弱地叫著。我尋找著這聲音的主人。
我看見了它。不,是它的尾巴。它的身體在碎石下麵,尾巴上沾滿了灰塵,毛發也打了節。原來的顏色已經分辨不出,估計是淺色的。風攜著沙子吹過石碓,可惜風也無力撼動,隻能虛弱地輕撫一下它的尾巴,算是陪伴著它。我把羅德叫了過來,我實在不敢自己去看這被壓在石碓下的身體。我請羅德把它挖出來。我背過身去不敢看這樣的畫麵。
輕一點。
好的,已經挖出來了。還有一口氣。
太好了……
我的話還沒有說完。我看到一個東西從羅德的手上被拋了出去,拋到我的前方。接著,我看到小二三追出去然後吃掉了。
我回頭,看著眼前這個羅德。他的手上還有剛才挖石碓的塵土。一滴眼淚從我的眼裏流下來。我突然站不住,跪在了他的麵前。
兩三分鍾後,小二三回來了。它跑到我的身邊,用自己的嘴巴拱我的臉。我看到它嘴邊染紅的毛發,我感受到那濕噠噠的液體蹭在我的臉上。我憤怒的把小二三甩了出去。我聽到嗚嚶嚶的叫聲,然後它又回來了。繼續用它的臉蹭我。我揪著它腦門上那一撮蓬鬆的毛發把它拎了起來,甩在了羅德身上。抓的太用力了,小二三腦門上的一撮毛發被我揪了下來。
羅德抱著小二三,走過來。他騰出一隻手,放在了我的肩膀上。
彼得。那隻貓已經活不成了。
那你也不能讓它這麼死。
但我也不能讓小二三死。我沒有食物不會怎麼樣,但小二三會死。
你們做錯了。
大自然沒有對錯。如果我扔出去以後小二三沒有吃,那是自然;它吃了,也是自然。你們錯了。
這是小貓脖子上的項鏈,我套下來了,你戴著吧。
我伸出手,看著手裏這串帶著血跡的東西。你們錯了。
錯的是那些愚蠢的人類。
你別忘了你也是。
不說了。我們走吧。
我為什麼還要跟你走?!
因為……你自己知道答案。
你給我一個理由。
因為,隻有在我麵前,你才會說不。你才會不聽話。
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