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陣試探下來,二人不由相視而笑,兩人你來我往,卻始終看不透對方。
那蒙古青年撫掌而笑,道:“妙哉,妙哉!相聚隨緣,難得一見如故,不如就由在下做東,去湖心亭嚐嚐大名鼎鼎的西湖百魚宴,如何?”
“誰稀罕……”黃天嬌剛欲出言拒絕,卻被梅子雨一把攔住道:“那就恭敬不如從命,兄台先請!”
蒙古公子當先開路,道:“諸位請隨我來!”
西湖自古繁華,其間形勝,不勝枚舉,如今早被蒙古、色目貴族搶占一空。四人坐在畫舫之上,見湖心亭四周,多有官兵往來巡視,隻是不知這裏被哪位達官顯貴化作了水榭歌台。
但凡遇見排查之人,見到蒙古青年手中的金色令牌,無不畢恭畢敬。梅子雨三人不禁暗自揣度:這蒙古青年年紀輕輕,不知是何方神聖。
遠處看山,但見峰巒疊嶂,恰似開門迎客,送青而來。近處觀水,偶有錦鱗戲水,泛起粼粼波光,隨波而逝。湖光山色,盡彙於此,不愧為觀湖最佳之所。魚肉鮮嫩多汁,茶水清冽可人。良辰﹑美景﹑賞心﹑樂事,四美彙聚;懷古慕先聖,談今遇知音,二難並舉。此情此景,四人俱是開懷暢飲,大快朵頤。席間,蒙古青年顯然對西湖風物了如指掌,不由指點江山道:“近處小島,便是舉世聞名的小瀛洲;遠處青山,便是大名鼎鼎的棲霞山!”
蒙古青年話音剛落,卻見梅子雨長身而起,對著遠處青山,躬身一拜。
蒙古青年不解道:“兄台這是何故?”
梅子雨目視青山,緩緩道:“那邊,是嶽王墓的方向!”
聞言,蒙古青年亦是整理衣衫,正身言道:“在下熟讀史略,這兩宋之中,最敬佩的英雄便是武穆公!”
梅子雨悵然道:“萬古共稱秦檜惡,千年難沒嶽飛忠!將軍忠義,日月可鑒,青山埋骨,天日昭昭!”
蒙古青年又道:“據史書記載,嶽家軍北伐中原,未嚐一敗!隻是不知是我縱橫天下的蒙古鐵騎厲害,還是‘撼山易,撼嶽家軍難’的嶽家軍強。”
那蒙古青年言罷,卻不由莞爾一笑,道:“不過關公戰秦瓊的玩笑罷了,宋人總是自毀長城,倒為我大元南下,省去了不少麻煩。”
梅子雨緩緩起身,憑欄而立,將杯中美酒緩緩撒入湖中,沉聲道:“兄台有所不知,其實嶽家軍尚在!”
蒙古青年臉上笑容漸漸消失,竟留露出幾分凝重之色,問道:“嶽家軍何在?”
梅子雨臉上露出壯懷慷慨之氣,朗聲道:“天下有忠的地方,就有嶽家後人;天下存義的地方,便有武穆死士。自古忠義常在,天地浩氣長存,豈非嶽家軍尚在乎?!”
蒙古青年手中玉箸“啪”的掉在地上,久久,方才彎身拾起道:“若是嶽飛這等英雄,能為我大元所用,何愁天下不定!”
經過席間這一番唇槍舌劍,這百魚宴吃到最後,也變得意興闌珊。散席之時,梅子雨上去道:“兄台請留步,在下正有一不情之請。”
“兄台但說無妨。”
“酒後無事,何不前去棲霞山祭拜先聖,也不枉西湖此行!”
“在下亦有此意。”
眾人離了湖心島,向棲霞山而去。棲霞山素以桃林春色聞名於世,隻是如今天氣方才回暖,桃樹隻是開出了些許花苞,難成氣候。縱然少了繁花似錦的遊人如織,倒也多了幾分清新寧靜的淡雅之氣。沿途又遇上官軍阻攔,隻是又不知此地被哪個皇親國戚圈為了山莊別院,還是靠著蒙古青年的令牌,得以順利通過。
四人來到棲霞山南麓之時,已是月出時分,天地間一片昏暗。隻能隱約看見前麵是一塊開闊之地,嶽王墓年久失修,早已絕了香火,唯有一派殘敗與蕭條。沿著墓道而行,兩側雜草叢生,唯有一頭石虎,依舊怒目圓睜,訴說著將軍百戰的赫赫威名。墓園內古柏交柯,芳草萋萋,墓道旁斷碑殘碣,滿目瘡痍。四人撥開野草,放眼望去,但見一大二小三座墳頭,坐落在空蕩蕩的陵園之內,分外突兀。墳上野草叢生,月下青鬆環繞。墳墓後麵,立有一棵鬆樹,枝繁葉茂,恰似一張巨形的華蓋,彰顯將軍生前身後的威名。
梅子雨三人跪於墳前,叩首道:“明月夜,短鬆岡。將軍事,萬口傳。將軍恨,終有雪。將軍誌,我輩承!”
那蒙古青年亦是行了一躬身禮,以示敬重。
梅子雨叩首之時,突然發現前麵雜草中藏著一黑乎乎的東西。不由好奇的扒開上麵的雜草,見下麵原來立著一塊石碑。借著月光望去,隻見石碑上字體遒媚秀逸,筆法圓熟,一看便知是書法大家所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