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古興亡多少事,後人論史,總會浮現出強漢,盛唐的影子。憶昔開元全盛日,大運河與黃河交彙於東都洛陽,與長江彙聚於江都揚州,千古繁華,共同鑄就了璀璨盛世。
同樣是春日的兩座名都,東都洛陽是“洛城無處不飛花”,江都揚州是“煙花三月下揚州”。雖然都是春來滿城芬芳,但花兒卻不盡相同:代表洛陽的是牡丹,富貴傾國,傲然綻放於黃河岸邊;代表揚州的是瓊花,玉樹瓊花,璀璨迷人於大江之畔。
或許是武則天貶走牡丹的傳說太過迷人,洛陽牡丹富貴之餘,從骨子裏便帶著幾分孤傲,生於富貴之中,卻不行諂媚之事。難怪從古至今,文人墨客題詩作畫,讚頌牡丹者不勝枚舉。
或許先有陳後主《玉樹》亡國播下苦果,後有隋煬帝龍舟賞花留下惡名。揚州的瓊花仿佛一出世,便被烙上了禍國殃民的烙印。花本無罪,奈何文人不喜,是故鮮有佳作流傳。
然而,張士誠卻顧不得這些,這幾日忙的焦頭爛額,隻為搏得佳人一笑。“三月十五日,花好月圓時”,揚州瓊花,天下聞名,早在半個月前,他便欲邀黃天嬌觀花賞月。
黃天嬌笑這粗俗大漢豈知風雅,故意為難道:“若無雕車畫舫,此事休提!”
豈知當日玩笑之言,張士誠竟真的當了真,不但弄來了雕車,還租來了畫舫,邀請眾人一道泛舟賞月,乘車觀花。
黃天嬌隻得勉為其難,雖然早有心理準備,但還是高估了張士誠的審美能力。畫舫又寬又長,竟擺起了十幾桌酒宴;珠簾明麗如畫,卻被銀鉤隨意亂卷。船艙正中,本是供樂師舞女表演之處,此時卻見李伯升,張士德****上身,作起相撲之嬉。周圍眾人或擊節叫好,或下注開賭,著實鬧作一團。酒桌上張士信更是自在逍遙,仰臥桌上,翹著二郎腿,一手舉著小巧的銀壺,一手拿著大串的葡萄,一會抿一口美酒,一會吃幾顆葡萄,悠然似神仙!
黃天嬌麵若寒霜,轉身便走,卻見張士誠迎麵而來。
張士誠見她臉色不好,關切道:“黃姑娘怎不去船上休息?”
黃天嬌冷冷回道:“你不覺得船上太吵了麼!”
張士誠尷尬一笑,道:“這群臭小子,就會胡鬧,看我去收拾他們!”
恰好此時君無依也走上船來,黃天嬌略一思量,便留在了船上。
張大幫主一陣咆哮,果然立竿見影,待到黃天嬌步入船艙,扁擔幫眾人俱是規規矩矩的坐在席上。
黃天嬌、君無依二人被張士誠引上主桌,親自作陪。不多時,便開始上起菜來,菜肴色澤鮮亮,看著便叫人食欲大開。
黃天嬌手持玉箸,輕輕夾起一小塊鬆江鱸魚,方才入口,便又急忙吐了出來道:“好鹹!”
見狀,一旁張士德笑道:“黃姑娘有所不知,我們鹽梟一行,總是風餐露宿,整日鹹魚臘肉的,口味也都他娘的重起來啦!”
黃天嬌秀眉微蹙,再無動筷之意,看宴席上眾人,張士誠正與君無依開懷暢飲,李伯升隻顧悶頭大吃,張士信在一旁作陪,趁著添茶倒酒之機,早已是飽嚐秀色。
菜不合口,話不投機,黃天嬌隻覺這頓飯吃的索然無味,便借故離席,走到船頭,極目遠眺。
不多時,君無依亦是從船艙內出來,正遇見師姐飲酒之後,紅霞撲麵,姿態光彩動人的模樣。
君無依還從未見過師姐如此嫵媚動人的神態,不由一怔,問道:“師姐,你在這裏看什麼呢?”
“裏麵太悶了,想出來透透風。”黃天嬌輕輕道:“你呢?怎麼也出來了。”
君無依苦笑道:“被他們灌得太慘,正好出來醒醒酒。”
“今夜月亮好圓!”黃天嬌輕輕歎道:“你說,子雨此時是不是也和我們一樣,在抬頭賞月呢?”
“今夜月圓人盡望!大哥一定也在記掛著我們哩!”
黃天嬌不由自嘲道:“黃天嬌呀黃天嬌,一直以來,你都要依靠父親,哥哥,子雨他們的嗬護。可誰又能保護你一輩子呢?”
君無依酒後失言,竟一時衝動道:“師姐,無依也會保護你一輩子的!”
黃天嬌一愣,心中雖是明白師弟之意,卻又不知如何勸說,隻得笑道:“傻弟弟,為什麼要加上一輩子呢?前路漫漫,無依之士總會找到有意之人的。”
君無依不由一陣懊悔,低頭歎道:“我自幼父母雙亡,一個人伶仃孤苦慣了,哪敢有這些奢望。”
夜色正濃,二人各懷心事,竟一時相顧無言···
揚州城內,偏僻的竹西之地,舒月溶坐在橋上,一臉不滿道:“師哥這家夥真是不解風情,偏偏要選在瓊花觀動手,真是大煞風景!”
原來,這幾日舒月溶一直吵著月圓夜去瓊花觀賞花,直叫石甲動頭大如鬥。不得已才將在瓊花觀伏擊扁擔幫的計劃和盤托出,叫梅子雨好生看管著她,萬萬不可輕涉險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