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若真想醫她,就用百部,薏苡仁,百合,麥門冬各三錢,桑白皮,白茯苓,沙參,黃耆,地骨皮各錢分,再用水煎服,堅持三個月應該能夠好得差不多了。”
啞女此刻聽得有些怔,從他嘴裏出來的全是些生澀難記的藥名,就算是別的郎中來聽著,也不定能夠立即記得住,更何況是她……聽都不曾聽過,此刻隻眼中帶了淚,又怔怔的看著她,都要急哭了。
百裏彥這會兒隨意說完了以後,手上的布條也取下來了,這會兒素淨修長的手就這樣微微放,再似記起了什麼般,回過頭來看她:“記住了?”醫者仁心,還是問問好了。
結果此刻回頭,看到的便是急得兩行清淚的她,張小臉憋得通紅,就像是遇到了什麼難題樣,眼淚嘩嘩的流了下來。
百裏彥此刻舒緩的眉頭就這樣擰了起來,臉上的神情有些怪異,嘴角就這般抽了抽。
“沒記下?”
啞女望著他哭,淚是急出來的……點頭又搖頭,搖頭又點頭,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想表達什麼,於是又是更大聲的哭了出來。
百裏彥幾分沒轍,就這樣看著她。
說不出此刻是什麼感覺,就是覺得有些頭疼。
從開始溝通有礙直到現在,好不容易幫她娘看完了病,按理說事兒也解決完了,按照他說的去抓藥便可,可她此時……
無奈:“空青曲。”
空青曲此時看著診治得差不多了,倆人已經頗有默契的稍稍往後退,想要轉身走出這滿是黴味的屋子。
可此時隻聽到了百裏彥的喊聲,兩個人的臉頓時又是跨了下來。
“師,師叔……”愁苦的樣子。
他們到底是多倒黴唷,攤上這麼個師叔,遇到這麼個麻煩事兒,這真是流年不利。
空青已經微微垂眸,看著自己此時少了角的衣袍,莫不是還要讓他撕袍,斷袖?
百裏彥的聲音此時隻幽幽從前方響起:“找張紙筆,把我方才說的藥方記下來,明日陪著她起去集市上抓藥。”
這兒是漁村,偏僻得很,恰好讓空青陪著她,也安全些。
啞女眼中流出了淚,感動的模樣,可這瞬……還未來得及說話。
隻看到百裏彥已經不客氣的邁步走出去了。
這個村子裏剛來的落魄郎中,真是像個傳奇……她看不清他的臉,隻能看見他的唇,若說他冷冷的,不按牌理出牌,卻又是對事認真,聽到她要求救,還會話不說願意來幫她……察覺到她走得慢了,還會停下步伐看她,為了不妨礙救治病人,甚至會將滿身泥汙的她抱了起來。
若說男女授受不親,他卻是不拘小節;若說他憐惜人,待人熱情,可他又冷冰冰的,這會兒點都不多留戀的轉身就走,像霧像雨又像風,令人琢磨不透,也看不懂他心裏想著什麼,是什麼樣的人……
這刻隻咬了咬唇,“咿咿呀呀”的喊了幾聲,臉上帶著淚痕,追了出來。
空青與曲支支吾吾的應下,這會兒也已經隨著百裏彥的腳步走了出來。
三個人起在外頭的時候,隻感覺到身後的啞女動了動,這會兒流著淚,又哭了出來。
啞女看著百裏彥,隻像是又為難的想起了什麼。
百裏彥此時走在前頭,已經跨出了院子,來到漁村的第診已經這麼完了,可是忽地此時……隻感覺身後有陣什麼追隨的聲音。
他此時就這般停下了步伐,而後凝眸。
回頭,隻看到啞女這會兒追了出來。
他挑了挑眉,就這般看著她:“怎麼?還有事?”救人救到家,送佛也送到西。
隻看到方才還好好的啞女,這會兒又開始了猶豫,臉上是掙紮的神情,像是有什麼話想說,卻又不知如何說出口,也不敢說。
就這般將髒兮兮的小手放在了裙擺上,輕輕局促不安的揉著。
她原本出來的時候還是幹幹淨淨的,可這會兒已經髒得不像話,越加顯得狼狽與可憐。
落魄的樣子……襯著眼角的淚光,微微的抿了唇,尷尬的樣子。
空青曲此時也回過身來起看,看她這般急忙的追了出來,是要謝謝他們的師叔?畢竟義診了,也不收半分的錢。
想當年,想要請百裏彥看病的人多如過江之鯽,人人聽聞百裏彥的名字便趨之若鶩,千金都請不來……
也不知師叔是怎麼了,突然就要懸壺濟世,還隱姓埋名在這小漁村住下,這會兒連肺癆的人都看了。
此時笑了笑,等著啞女開口。
可眼前的啞女就隻這般掙紮著走到百裏彥麵前,雙小手抓著裙擺,越揉越厲害了。
百裏彥輕斂了眸光,就這般看著她。
她的臉紅得像是能滴出血似的,這般糾結與掙紮,張著嘴……
出來的聲音是淺淺的咿呀聲,雙眸子此時格外清亮,格外的有口難言,又欲言又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