昆侖山的雪並未融化半分，但陽光卻感覺格外地刺眼。
他看著窗外的白雪，神情忽然有那麼一瞬恍惚，不知在對著誰說“英，梨花開了。”
突然他雙手抓著頭發，大口的喘著氣。等神情平靜下來了，才將手放下。木訥地望著窗外的白雪。
這裏是昆侖宮，不是那凡世的煙雨江南。
木門被輕聲推開，白澤走到他麵前，看了一眼他的神色，說“你又做夢了？”
孟極沒有回答他，是了，又做夢了，一直都是那一個夢，反反複複，不知多少次了。
妖獸本不可能會做夢的，可是白澤說，自己現在已經不可以被稱之為妖了。
白澤歎了一口氣，坐下來，看了看窗外的白雪，然後語氣小心翼翼地說“我前幾日去了一次凡世。”
孟極不語，凡世的事他早已不想過問了。
當年他殺孽太重，是被白澤強行帶回來了，被他帶到這偏殿中，一直以結界封印的。
“你猜，我遇到了誰？”白澤幽幽地說道，語氣卻有一種說不出的惋惜。
孟極沒出聲，許久才回過頭來，看著白澤，神色似乎是很牽強。
終於，他還是說“她沒有死，對不對？”
………
幹澀的聲音不知承載了多少思念，在這無盡的昆侖神宮，望不到江南的姹紫嫣紅。
是了，梨花，本就是分離之意。
孟極沒有想到自己還會站在煙波嫋嫋的江南，他回頭看了看一旁的白澤，白澤正望著碧綠的江水發呆，見孟極看他，說“她又回到了這裏。”
“多少年了？她現在應該早已嫁人了吧，她那麼漂亮，一定可以嫁一個好人，然後子孫繞膝，福澤綿長，安享晚年。”孟極說。
白澤沒有說話，過了一會，才輕聲說“四十多年了…這是最後一麵了。”
“哦”孟極雖然有些意外，但神色並不有多悲傷。嗅了一下氣息，對著白澤說“走吧，讓我再最後去見她一麵，不知道還能不能認得我。”
白澤看著他的背影，不難想象出他心裏其實有多高興，但隨後又懊悔不已，自己也許不該帶他來。
想了想，停在原處，沒有跟去。
一處很小的別院，裏麵很多個孩子圍繞著嬉鬧。校園幹淨整潔，兩旁種著不少翠竹，清風中沙沙得響著，孟極繞過那些孩子，腳步一直延伸到別院深處。
那裏隻有一個人。
孟極曾在夢裏描繪過無數次與她重逢的場景，卻沒想到竟是這樣。
那裏坐著的人，是她嗎？
陽光下，椅子上坐著一個老婦人，閉著眼睛似乎正在曬太陽，手裏捧著一個白玉的杯子，裏麵並沒有茶，而是兩條紅色的小錦鯉。
孟極輕聲地走過去，失神地望著她，蒼白的鬢發，歲月將原本秀麗的麵容變得滿布滄桑，眼角的皺紋又細又長一直蔓延到鬢角，她如今已是一個瘦弱枯朽的老人。
她坐在椅子上，孟極不經意看向她的腿，卻不由愣住了，那椅子下，隻有空蕩蕩的大袍，她的腿……
孟極得表情變得有些牽強，似乎下一秒就要崩潰，不由的想，她的腿，是當年炸沒了嗎？如果自己那時在她身邊的話…….
“英。”孟極低聲地喚了一句，老人沒有聽見。想讓她睜開眼看看自己的模樣，但卻又不敢，如今自己仍然是少年的模樣，如何麵對此時的他。
就像當年白澤所說的，等她老了死了，自己還是不會改變。原本很堅信的東西，此時卻變得懷疑，如果當年沒有發生那些事，如果自己真的娶她為妻，是否能承受得住，她一天天變老的樣子。
陽光溫和的掛在天上，似乎還能聽到遠處那群孩子們的嬉鬧聲。
清風吹過翠綠的竹林，樹葉響起沙沙的聲音。
而麵前的老人，慢慢睜開了眼睛。
待看到眼前的人時，老人的神色顯得不可置信。張了張口，想要說什麼，卻終是沒能說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