渾濁的眼神還有些不確定的望著孟極，過了許久，才聽到那蒼老的聲音說“你來啦。”
孟極聽到她的聲音，隻覺得那顆珠子的位置出奇的鈍痛，卻又放不開，苦苦地煎熬著，等著它一層一層地撕裂，然後血肉模糊，萬劫不複的樣子。
向後走了一步，別過頭去，眼淚卻順著臉頰流了下來，看得一清二楚。
徐英看著他的樣子，歎了口氣，似乎是在回憶似得說“你能來看看我，即便是在夢裏，也好。”
孟極卻衝過去摟住那佝僂的身體，沙啞到嗚咽的聲音在她耳邊說“英！是我。是我！對不起！對不起……”
對不起，沒能保護好你。
“這不是夢，英，對不起……”
我以為你死了，對不起，沒一直找你。
“孟極，謝謝你。”老人抬頭望著他，用手想要撫摸他的臉頰，卻看到自己滿布皺紋醜陋不堪的手，顫顫地想要收回去，卻被少年一把抓住。抵上她的額頭，望著那蒼老的麵容，眼淚順著臉頰一直滑落下來，落在徐英的臉上。
“我不會走了，這一次。”孟極嗚咽地說。
那蒼老的聲音卻說“能再見你我已知足，你看看，我已經是這般模樣了，你卻還是我初見你時的樣子，更何況我是個殘廢。這麼多年了，我時常在想你，可是我連你的模樣甚至都忘記了，直到我再見到你，原本的恐慌卻都沒有了，你能再送我這一程，我也很感激老天了。忘了吧，你本就不屬於這裏啊。”
“不，我會治好你，你的腿，你還要嫁給我呢，我是妖，我可以找到方法讓你和我一樣的，不老不死，我們成親，你說好要嫁給我的。”
他變得有些語無倫次，眼淚直流，目光卻不眨的盯著徐英。
“你說好要嫁給我的。”
怎麼可以食言，難道過了幾十年，就不作數了嗎？
是自己的錯，如果自己沒有說要娶她，如果沒有帶她去那個城市，如果不去管這凡世的人情，不帶她逃走，如果當初沒有在那庭院裏，折一枝梨花……
“英……”孟極緊緊摟著瘦弱的她，所有的話語此刻都變成了嗚咽。
“孟極……”徐英握緊他的手，卻覺得兩人的手都是冰冷。又不由的愣神，自己再叫出這個名字時，竟是這般陌生。
“我那時那麼盼著，你能早點回來，我就可以嫁給你，可以讓你待在我身邊一輩子，可是直到那天，我被炸傷，正好被二哥帶著的隊伍救回了一命，但卻炸斷了腿，還弄丟了你給我的釵子，我當時那麼害怕，但又希望你沒有來，我不想讓你看到我的樣子。後來，二哥也死了，我帶著二哥的錢輾轉到北平，在那呆了好幾年了，後來解放了，我便又回了江南。”
孟極靜靜地聽著，隻覺得心裏沉重無比，仿佛一張口，就有什麼要流出來。
“我這一生，都未再嫁人，但即便重來一次，我還是會，繞道你院子裏，去摘你門前的梨花。”
“我從未後悔過，就是遇見你。”
徐英的聲音沙啞細小到幾乎聽不見，仿佛是直接從氣管裏發出的，但握著孟極得手依然緊緊地。
“若有來世，你再去看我一眼，隻一眼，我也會高興的。”陽光灑在她的臉頰上，像是用盡最後一絲力氣，睜大著眼睛，將那痛苦不已的少年的臉龐，深深地烙進骨子裏，永生永世都不會忘掉。
“孟極……”她嘴角掛著一個淺淺的笑容，還有她未盡的話語。
陽光正好，清風拂過臉頰，孟極握緊了那隻手，竭嘶底裏的痛哭著。終於，跪在椅子旁邊，沙啞的聲音，低低的說“下一世，下下一世，三生三世，永生永世，我都會去找你，都不會再離開你。”
…………
直到金色的光芒破碎，似乎聽到那人說，孟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