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來城中的富戶巨賈也紛紛耳聞,便趁酒宴之時重金邀請他去府上變法助酒為樂。鍾會初來尚能推脫,隻是時間長了難免貪圖酬金豐厚,於是也樂此不疲,故而不到兩年家中暴富,不僅買了數十畝田地,還起了高樓娶了妻妾,日子過得好不愜意。不想這年夏天天津衛又逢大旱,連著數十日滴雨未落,江湖幹涸土地龜裂,眼看莊稼又將是顆粒無收。當地府令倒是個愛民如子的清官,為此事隻憂得茶飯不思夜不能寐,正在心急如焚無可奈何之際,忽有左右告知了鍾會之事,言道他法術如神能征風召雨,或可請他前來做法緩解旱情。府令一聽在自己轄地還有如此神人,不禁大喜過望,急忙命人前去相請。鍾會聞得父母官相召不敢怠慢,隨來人到府衙拜見府令。府令當即命他速速做法求雨,鍾會聽罷對府令拱拱手道:“大人有所不知,草民的法術隻是些障眼術而已,僅為茶餘飯後消遣之樂,當不得真。再說世上萬物皆有定數,各地旱澇皆為天命,恐實難強求。”府令聽罷大怒,以為他詭言推脫,當即訓斥他道:“如今天下大旱,莊稼眼看即要顆粒無收,你自幼讀聖賢書,當知以天下蒼生為念,身懷百姓疾苦。現今不住推辭,莫不是嫌本官沒有給錢麼?實話告訴你,若能求得大雨,本官重重有賞。”
鍾會一聽不敢再爭辯,隻得在府衙院中空地結草為壇,自己披發執劍,口中念念有詞,雙目圓睜凝視頭頂烈日,連一眨也不眨。過了一炷香的時間,忽見一片薄薄的烏雲自西而來,將烈日遮住,隨即天空落起小雨來。府令及一幹人等見狀大喜,口中紛紛讚道:“鍾真君真乃神人啊。”隻是好景不長,未及半個時辰這小雨便停住了,頭頂烏雲隨風散去,露出陽光分外耀眼。府令愕然半響方道:“隻這點雨水,路麵還未打濕,如何能解得大旱?隻無異於車水杯薪罷了。”一邊說一邊不住搖頭,滿麵失望之色。鍾會走下神壇,未及言語,忽聽堂下一名小吏陰陽怪氣道:“早就聽說鍾真君法術如神,今日一見不過如此,怕是徒有虛名之輩吧。”鍾會正待張口向府令解釋,猝聞此言不由大怒,抬頭又見府令搖頭歎氣不已,顯是深以為然,更是難捺心頭之火,當即道:“方才在下怕有犯天譴,故隻敢用微雨咒。如今即蒙大人見疑,在下不敢不盡全力,隻是若要消除旱情,必要用暴雨咒不可,唯獨此符咒必要登頂浮屠方可施術,因此在下還需借助萬壽寺的七層佛塔,望大人應允。”府令聽罷大喜,當即道:“此事甚易。本官這就吩咐下去,讓寺僧清掃整潔,供真君做法。”言畢便命人去通知寺廟僧眾準備,待一行人來到萬壽寺塔下,諸事果然已布置妥當。
鍾會對眾人道:“你們隻需在塔下遠觀,我當一人獨上,稍後風雨必從東南而來。”說完便仗劍獨自上了塔,每到一層即從袖中摸出一紙黃符,將東南西北四角盡皆封上。如此一直蹬到七層塔頂,方披頭散發念起咒語來。少頃隻見一陣狂風自西北驟起,瞬間遮天蔽日向佛塔滾滾而來,府令等人奇道:“方才真君說風雨會來,此刻一見果然無謬。隻是說好從東南來,現今如何會變作西北?真是奇哉怪也。”這塔下諸人正在疑惑,卻不料鍾會在塔頂也麵色大變,俯身對眾人大呼道:“風雨自西北來,恐大不吉利,諸君應速速遠離!”連呼數聲塔下眾人才勉強聽見,此時那股大風已卷至近前,一時飛沙走石天昏地暗,聲勢甚是駭人,更有數道閃電圍繞塔頂不住翻飛回旋。塔下諸人見狀大驚失色,紛紛簇擁著府令奔至十餘丈外的大殿中,站在屋簷下屏息靜觀。
鍾會在塔頂雙股戰栗麵無人色,心知這定是他妄用法術褻瀆天道,以致有此殺身之禍,眼見閃電離自己身邊越來越近,有心想跑隻覺雙腿發軟難動分毫,唯有閉目等死而已。
瞬間霹靂聲轟然大作,將塔下諸人震得幾欲跌倒,隨即傾盆大雨瓢潑而下。
府令欣喜若狂,急忙命人上去將鍾會請下來,欲要重重打賞他。不想那人上塔不久即連滾帶爬的跑了下來,滿麵驚惶之色叫道:“不好了,鍾真君死了!”諸人聞聽大驚,待他到近前細細詢問一番,方知鍾會已經全身焦黑倒斃在佛塔頂上了。
府令唏噓良久,命人待雨停後將鍾會的屍體抬下來厚葬。不料這場大雨足足下了三天才停下來,江湖溝壑盡皆下滿,百姓無不歡呼雀躍。
到了鍾會下葬的那天,忽有一個白衣少年來到他墓前痛哭道:“恩公本無修習之真,卻妄習褻天之術,終至神怒遭到天譴,這都是我的罪過啊。”眾人都不識得此人,正待上前詢問,卻見他站起身來振臂長嘯三聲,瞬間化作一隻巨大的蒼猿飛入天際不見了。
而此時鍾會,一魂不散,渾渾噩噩的不知遊蕩了多少歲月,終日吸收日精月華,以至於靈竅漸開,漸漸的恢複了在人世間的種種記憶。
他不思曾經妄用道術褻瀆天道,把他身死道消的種種原因,全部歸在了求他降雨的百姓頭上,以至於後來發生了一係列悲慘的滔天血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