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蟬風風火火地掀了簾子進來:“姑娘,艾官怎麼也被攆出去了?她從不跟芳官她們瞎胡鬧,在咱們這裏安安穩穩的,可不是遭了那個什麼池魚之災嗎?”
探春樂了:“不錯了,連你也長了學問,出口就是四個字的成語啊!”
“姑娘!”小蟬來不及得意,就跺了跺腳,“怎麼為替艾官求個情兒?她在咱們這裏可是用了不少心思,如今繡的東西也象模象樣兒了,忽然地就被攆了出去……”
“這是太太的意思,就是想求,這會兒也求不上。先看看罷,興許出去對艾官更好著一些呢!”探春看她急得臉色脹,知道她與艾官交好,急忙安慰。
“可如今她去了她幹娘那裏,能有什麼日子好過?”
“明兒我讓二哥多多地給她幹娘銀子,把她買過來,免得受了她幹娘的氣。”
小蟬這才安了心,卻又犯了愁:“可是離了她幹娘那裏,又能往哪兒去了?不如我求了外祖母,到舅舅家去混幾日再說。”
探春又好氣又好笑,見她一隻腳已經跨過了門檻,急忙把她叫住:“你舅舅家裏哪裏能讓她久住,我自有去處安排,你就別操心了。”
“哦。”小蟬收住了腳,“不是哄我吧?”
翠墨笑罵:“姑娘哄你有什麼好處不成?艾官跟你好,難道跟我們就不好了?”
“也對。”小蟬嘻嘻笑著,又問,“姑娘,寶二爺那裏的芳官並四兒都被趕出去了,一下子就在園子裏攆了十來個人,這是怎麼了?”
“艾官也出去了。”探春歎氣,“不過是上回的事兒到現在才發作罷了,你可打聽到原因了麼?”
小蟬搖頭:“隻說是四兒不怕臊,背地裏兒跟二爺說了什麼你陽我陰的話兒。還有就說唱戲的女孩子都是狐狸精,專會調唆人……芳官她們我不去說,是有些張狂。可艾官跟咱們處得好,是個老實人,卻怎麼也一並去了?”
探春知道她外祖母在賈府也算有頭臉,不敢讓她知道鋪子的事,隻含糊地應付了兩句。
“我去送送艾官,還欠著她一吊錢沒還呢!”小蟬兒咬了咬牙,撒開腳丫子就往外跑。
“姑娘也不說說她,這麼大的姑娘還毛毛噪噪的,別觸了太太的黴頭。”翠墨含笑地提醒。
“不會。”探春笑道,“你沒瞧見入太太眼的,都是長得極周正的?小蟬兒其貌不揚,這會兒倒是福氣,入不了太太的眼。不過,什麼時候得在祖母那裏不經意地提上一提,不然太太還真是攆人攆出癮兒來,把我這裏的人也給攆了可怎麼辦?”
“那敢情好,我還正想出去替姑娘打理金粉世家呢!”翠墨笑嘻嘻道。
“我倒是想呢,可你覺得太太會放你出去嗎?哪怕放了她那裏用熟的彩霞,也不能把你放了。”探春白了她一眼,趁早打消了她的“癡心妄想”。翠墨的身份實在太過敏感,放出去萬一惹了什麼禍,可不是賈府願意承受的。
翠墨無奈地歎了口氣,有些怏怏不樂:“姑娘還不知道麼?彩霞已是準備放出去了,被璉二奶奶求給了興兒。”
“環兒大約要失望 了,他往常與彩霞走得很近,我看著那丫頭也好,先收了放在屋裏也使得。”探春倒沒注意彩霞配給了誰,隻是擔心賈環。
“聽說姨娘倒是去求了,隻是二老爺說他已經瞧中了人,彩霞年紀大著些,便沒有準。趕巧璉二奶奶去求太太,把興兒那小子吹得天花亂墜,太太聽著便準了。”
“興兒?聽說脾氣不大好,而且在外頭也有了人。”
“可不是?彩霞這回要吃苦頭了呢!那興兒力氣大,若是灌了幾兩黃湯,就當自己是天皇老子,伸手推兩下,就夠彩霞受的。”翠墨同情地歎了口氣,也沒有再細說下去。畢竟,她與彩霞的感情並不深。
“哦。”探春眨了眨眼,“要不,把環弟叫來,我安慰他兩句,免得小孩子家心裏不痛快。”
“姑娘一天到晚操心的事兒,可真夠多的!”翠墨調侃著,卻還是爽快地去了。
賈環仍穿著半舊的箭袖子,裏麵還是夾衣,額頭上還沁了汗,顯見得是見了翠墨便一路奔來的。
“環兒,過來。”探春朝他招了招手,讓翠墨去端了碟點心。
賈環叫了一聲“三姐”,禮也不行,便依到她的身邊,滔滔不絕地跟她講學堂裏的事。
“到底是我環弟厲害,先生總誇你!”探春表揚了一句,又微微沉吟,“再過兩年,你也能下場子了。可代儒叔祖學問雖有,總還差著些。你去學裏好好打聽著,趕明兒替你換個先生,紮紮實實地再下一兩年的功夫,爭取一鳴驚人。”
“好咧!”賈環高高興興地點頭,又擔心地問,“可我聽說那些先生的束修很貴,姨娘那裏一定不肯出的,就是告訴父親,也不過叫我不許淘氣,多半以為我要借機出去玩耍,也要不來。”
“不用告訴父親。”探春顧慮王夫人和周姨娘,就這樣還三番兩次地遭暗算呢,還是低調低調再低調的好。
“可那束修銀子……”賈環遲疑。
“你還真是讀書讀得傻了呢,三姐現在可管著個鋪子,那裏的出息,夠你讀個幾十年的書還有剩下的呢!”
“三姐,你真好。”賈環一臉的感動。
“你是我唯一的弟弟,我不對你對誰好?再說,我也不過能替你出些束修,究竟還要自己懂得用功才好。若是換個劉阿鬥,我還不樂意扶他呢!”探春笑著捏了捏他的鼻子,才談到了正題, “太太房裏的彩霞被二嫂子要去了,我也是才知道的。你若想要她,我去找她要。她不賣姨娘的麵子,總得看老太太的麵子,想來會有幾分把握。”
賈環詫異道:“二嫂子要她是配人去的,我要她來做什麼?”
“你不是……那個……喜歡她嗎?”探春摸了摸了自己的鼻子,看著賈環的身量這兩年見長,已經快與自己齊肩了。
“太太那裏的丫鬟隻她待我和氣,我自然喜歡。”賈環答了一句,才恍然地明白了探春的意思,頓時笑了起來,“姐姐你想到哪裏去了,我如今隻顧埋頭用功,哪裏有這麼個心思!若有朝一日金榜題名,還怕沒有顏如玉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