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41章杭州初印象(1 / 2)

湖東看柳確是最佳角度:一帶碧痕,春雨如酒柳如煙,綠綢臥波,柳色正好。是時,正值江南暮春,花已殘,綠正酣,滿目蒼翠中,一湖煙波裏,最閃眼的是那陣陣極柔的綠光,那便是滿堤柳絲蕩出來的。

是和風牽了柳梢在作最美的舞蹈。花無含露不嬌,柳不舞風不媚。靜態的柳是西子捧心的倩影。薰風是著了酒意的導演,柳自是最有韻味的舞蹈家。想以太平洋島國的草裙舞作比,又覺那腰肢與草絲的柔動裏,少了柳的舒展和隨意。任你怎樣地用心,也難盡述那秘醺的柔姿。

我看呆了,癡癡地想,世上怎會有這等神秘的植物,惹得曆朝曆代的詩人都來為它作詩賦文?可是因它的柔順與嬌美同女性類似,便讓多情的詩人移情於它了?

近旁有新植的幼柳,活閃閃在風中招展。這時的柳,枝條短短,蓬勃地向上長,枝幹也水嫩,禁不住風的拉拽,搖得天真爛漫,那模樣活像紮著羊角辮的小女孩的歡騰雀躍。最常見的是樹幹碗口粗細的成年柳,便已是出落成十八九的少女了,枝條紛垂下來,秀發一般,都碰到水麵了,風過處,柳絮撩波綠皺,仿佛窈窕村女湖畔濯發。身段也豐盈婀娜起來,迎風展姿,娉婷無知。我想,該喚它女兒柳了。而對麵白堤的柳已不再嬌嬈了,幹粗葉亦稠,清風來時,便蕩得有分寸了,含蓄而持重。雖掛得滿樹綠的音符,卻隻是微吟,絕了華音與喧嚷,是另一種心。想來這柳乃白居易當年所見吧!經曆了許多,便透出別樣的氣韻和深度,這便又是少婦的風韻了。不到火候,那味道任你怎樣模仿也是學不來的。其實,生命的每一個階段都自有其美的地方,能夠擁有和欣賞這樣的美是一種福分。

遠眺良久,複作近觀,閑閑踏翠白堤行。

正像李叔同先生所寫:“垂楊柳兩行,綠染長堤”;民歌所唱:“間株楊柳間株桃”的景色。楊柳間夾著桃樹,雖是春意闌珊,綠葉間還閃著些殘紅,那綠葉樹頭,青桃正小。桃紅柳綠是白堤!教人好生憐愛。

極目左右,長長一堤,真可謂“桃花似火柳如煙”,妙極美極!不過,也有貶斥之辭,韓愈《晚春》一詩道:“草木知春不久歸,百般紅紫鬥芳菲。楊花榆莢無才思,惟解漫天作雪飛。”韓氏筆下,它又成了個毫無本領的角色,經風一吹,即成烏有。而曾鞏的《詠柳》詩中,柳又是個得意猖狂的形象,“倚得東風”,樹條搖擺,飛絮亂舞。自然,楊柳在民間還承受了許多不光彩的托寓,比如“煙花柳巷”、“水性楊花”之類。

千百年來,楊柳與人類相伴相生,喜之稱好;厭之說壞,各據角度也。楊柳從來是惹人注目的,惹人注目的東西便總會有些褒貶是非之儀了。好也罷歹也罷,這與它無關緊要。溫柔乃天性,飛絮隻為傳播種子,別無它意,簡單的很。褒貶是非皆人的自作多情,終是改變不了它什麼。它按天性生長繁衍著,寵辱不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