杭離靜靜地看著杜嫣低頭慢慢地啃著果子,絲毫不顯粗魯,隻覺得如果不是陋屋破床,孤女重傷,該是多美好的一幅畫,一個人。
杭離心裏湧起一抹憐惜,哪怕心底還有太多疑問,比如是何人在追殺她,比如她究竟是不是杜珃,比如這些年到底經曆了什麼才能讓一個弱質女子有這樣一份隱忍果決,此時都不想再去揭開她的傷疤,再去深究了。
轉眼便臨近午時,霧嵐早已消散,燦爛的陽光毫無阻擋地照射下來,顯得碧水白雲,藍天青山越發鮮亮。
老遠就聽見魏小五洪亮的聲音:“公子,你猜我剛才看見什麼啦!昨天找表小姐的那幾夥人,都還沒走呢!呦嘿,您沒見,沿著茉淩江這一段上下,撒下一百多道網,岸邊堆得東西那個叫多啊!……”
魏小五說著提著獵物走進屋子,抬頭就看見杜嫣倚在床頭啃山果,他家公子一臉心疼的表情默默地看著。魏小五一愣,很沒眼色地打斷了這一寧靜溫馨的場景,瞪大了眼睛驚奇地問道:“表小姐,您醒啦?!”
杜嫣微笑著點點頭,“多謝小哥相救。隻是您誤會了,我並非杜珃,不是你家表小姐。”
“嗯?”魏小五放下獵物,驚疑地看向杜嫣,又轉頭看向杭離,“公子,這是怎麼回事?”
杭離沉默。
杜嫣半垂下眸子,慢慢舒出一口氣,“杜珃,她四年前死在了蘇府。臨終前,我見了她最後一麵。珃兒囑托我,幫她把杜大人夫婦和諸位少爺小姐的遺物送回嶺南,再轉告他們,杜大人死的冤枉,記得為他們平反。”
“那姑娘你又是誰?”魏小五少見地嚴肅起來。
“我叫杜微。”杜嫣睫毛微扇,道,“杜珃被賣到京城禮部蘇大人府上以後,我們是好朋友。”
“那杜姑娘也是蘇家的下人?”
“不是。”
“蘇家的小姐?”
“不是。”
“借居的小姐?”
“不是。”
“蘇府家臣的姑娘?”
“不是。”
魏小五眼色愈深,“姑娘恕魏某冒昧,不知姑娘高堂……”
“小五!”杭離忽然沉聲打斷,搖頭製止魏小五審訊一樣的逼問,“杜姑娘剛醒過來,你這是幹什麼呢!”
杭離說完又像杜嫣道歉:“杜姑娘……”
杜嫣抬起頭來笑笑,搖搖頭示意自己不會介意,一哂自嘲道:“我無父無母,排行最末,沒有兄長,姐姐早亡,更無親朋。父親不過是迂腐窮酸書生一個,樣貌早就記不清了,今後便是四海為家,無牽無掛。二位,大可放心。”
這些權力漩渦裏的人擔心什麼,她自然清楚。不過是懷疑自己的身份,比如會不會是與京城哪個家族有扯不清的關係,比如帶著珃兒的東西是不是別有目的……
像鄢霽一樣,平白還要揣測三分,更莫說自己這木簪上淬藥遭人追殺,還“巧合”地帶著他們失散多年的表小姐的遺物了。
這個圈子裏生活的人,哪個不是謹慎謹慎再謹慎,小心小心再小心呢?也隻有自己,這麼不長腦子,屢教不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