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不可!”被侍衛壓住的風裳大喊一聲,突然掙脫侍衛,幾步撲向杭慧按住她拉扯翟衣的手,哭道,“公主不可啊,如此,您的清白閨譽何在!”
杭慧淒然一笑,兩行清淚滑下,“芳心付賊,我還有何閨譽?杭氏江山危矣,我杭氏之女,還要那閨譽清白何用!”
她推開拾起腰帶要為她係上的風裳,任憑敞開的外衣在狂風裏飛揚。她拖著踉蹌的腳步走下石階,盯著鄢霽寒聲苦笑道:“鄢昭銘!您厲害,能把我堂堂大寧嫡長的公主逼到當眾褪衣的地步!這樣可好?還要我如何?用不用我像你那紅袖樓的名妓傾蝶一樣從這紫宸殿上跳下去,你才能開恩給我留一具全屍!”
兩支金釵不知何時掉落,杭慧挽起的頭發已散。發絲被冷冽的東風高高地吹起,一縷縷模糊了麵容。領口上點點血跡染出的紅梅,鮮豔的刺目。
鄢霽神色一黯,嘴邊掛著的笑容一點點冷去。
“慧大長公主言重了。”語調微沉,他淡淡地說道。
“是麼?”
杭慧的冷笑尚未落地,一聲“太後娘娘到”的唱和聲傳來。鄢霜換了一身素色衣服,帶著宮人儀態萬方地走來。
“這是出了什麼事兒了?”鄢霜臉上帶著溫柔端莊的笑容,“福靈,什麼跳下去?如何能說這樣的喪氣話呢?”
鄢霽示意禁衛軍讓出一條路來,鄢霜走近,為杭慧掩上衣襟,語重心長道:“你是大寧的大長公主,皇上的親姑姑,誰能逼你至此呢?”鄢霜說著為杭慧撫開頸間纏繞的發絲,看見她脖子上猙獰的傷口,微微一訝,“福靈,怎麼傷成這樣?”
杭慧咬著嘴唇盯著她不說話。鄢霜一臉心疼地搖搖頭,道:“女孩子,若是留了疤可如何是好?隨皇嫂去包一下罷!”
杭慧一把打開鄢霜的手,挑眉冷嘲道:“何須你貓哭耗子假慈悲?我杭慧瞎了眼,竟會讓皇兄娶了你這麼個蛇蠍心腸的女人!福安皇姐說的沒錯的,鄢氏一族狼子野心,我杭氏皇族,何時由得你們這些宵小近身!”
鄢霜不以為然地笑笑,不多言,轉過身給了她兩個選擇,“要麼隨我進內室更衣,要麼在大庭廣眾之下更衣,慧大長公主自己考慮吧。”
鄢霜的聲音溫婉,好像是一位慈愛的母親再問心愛的女兒“你要穿綠色還是橘色一樣”溫柔可親,杭慧卻臉色一白。
四名老嬤嬤走上前,杭慧尖叫著後退一步。
“想好了嗎?”鄢霜站在一旁,微笑問道。
杭慧被帶進偏殿“更衣”。似乎熱鬧瞬間冷卻,漆黑深邃的夜幕下,畢畢剝剝的響聲在通紅的火光裏如此清晰。
“又何苦扯上我!你以為你的手段很高明是不是?你以為你很成功是不是?你以為你做得完美無缺是不是!我告訴你,我未曾招惹你,無心卷入你們的爭鬥,你卻利用我,你卻毀了我的清白我的尊嚴我的自由我的一輩子!你有多成功,你就欠了我多少!”
“咯吱”一道沉重的響聲,朱漆大門把幾道長長的影子關上。鄢霽靜靜地看著,一時間,仿佛又看見那個倔強的杜嫣對著他控訴。他必須要承認,杜嫣,在他的心底已經留下泯滅不掉的印記。
杜嫣的成長,他一點點全看在眼裏。她是他最信任、欣賞、器重的人之一,他唯一一個重用的女性下屬,唯一一個,令他覺得有虧欠的人。也是目前唯一一個,死去的,他最親近的人。何況,她算是被他逼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