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李琳:白天不懂夜的黑(1 / 2)

一直以為自己向往世外桃源、返璞歸真,然而,當夜幕降臨時,久違的喧囂沒有如期而至,那份抑製不住的慌張才讓我真切地意識到,生長在城市的自己,是多麼渴望明亮的路燈、鼎沸的人聲和繁華的夜景。

5月3日,在萊州休息兩天後,我們精神飽滿,到龍口的前半段路走得無比順暢。然而,下午剛過2點,在距蓬萊還有30多公裏時(才30多公裏,這對於自信心強烈爆棚的我們來說不成問題),我們臨時改變了在龍口過夜的計劃,繼續往蓬萊行進。

一路上,看著遠處別有風味的風車,欣賞著夕陽照耀下若隱若現的海洋,享受著路遇同道中人的喜悅……然而,太陽掛在山尖時,我們遇到了山路。離城市還有數公裏時,天整個黑了下來,沒有路燈,這種情況出門以來還是頭一次。

爬上一個山坡後就是連續的下坡,必須謹慎地捏緊車閘,戰戰兢兢地分辨前方坑坑窪窪的道路。時不時有車輛從身邊呼嘯而過,讓人欣喜又擔憂——置身於連月光都非常吝惜的夜晚,哪怕是一閃而過的光芒也令人倍感安慰;然而,在這近乎伸手不見五指的環境裏,我們的存在對過往車輛來說是盲點,無法指望它們主動避讓,為安全起見,我們必須躲得遠遠的。老羅一直是引導者,分辨路況的重任自然就落在了他身上,大概我的焦慮太過明顯,他刻意地提高了嗓門兒,不回頭,吼著在前方傳達指令:“右邊有個坑,拐一下”“小心,有塊大石頭”“別離我太近,萬一急刹車;也不能離我太遠”……我也提高嗓門兒,幾乎不間斷地給他回應,來車時衝著他的後背嚷嚷:“靠邊、靠邊、再靠邊。”“再靠邊就掉下去啦,哈哈……”沒什麼坑窪時,我倆的嘴也不停歇,插科打諢著壯膽,關鍵是,每時每刻,讓對方知道自己很安全。

俯衝許久,又拐了無數個彎兒,起先若隱若現的光漸漸地變得明亮。刹那間,懸在嗓子眼兒的心放鬆下來,跟老羅互相嘲笑著剛才的不安。再往後路上有了散步的行人,親切感陡然而生,我們長舒一口氣,放緩蹬踏的速度,緊盯路麵的雙眼也終於能打量四周了。突然想到忘死撲火的飛蛾,它們也害怕黑夜裏的孤單吧?原來人也是一樣。

自此再一遍慎重地提醒自己:不能走夜路。但人在旅途,常常有很多無法預知的情況。

6月25日,我們又低估了從嘉善到杭州這120公裏的路。當時正值酷暑,豔陽高照,空氣中水分黏稠得發膩。汗水的大量流失讓我們行進緩慢。剛進到餘杭區,太陽就已經落下一半。

西方的天空依舊紅豔,幾道飛機留下的痕跡被風吹成曲折的線,和著紅光像飄舞的彩帶。坐在馬路沿兒上,任憑螞蟻飛蟲侵擾,卻再無更多力氣驅趕。4大瓶水早已消耗殆盡,此刻唾液凝固得幾乎有些發苦。買來一斤楊梅,也不管有沒有果蟲和農藥殘留,抓起來就往嘴裏塞,任憑汁液順著下巴流淌,隻是眯著眼睛享受那酸勁兒帶來的清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