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ay87,7月2日,雷陣雨
自打進入天目山,烏雲就一直在聚集。經常覺得光線突然一暗,就趕緊下車把雨披套上,卻發現那不過是老天跟我們開的玩笑。如此數次,讓人極度心煩,幹脆找個涼亭休息,看看山穀下清澈的河水,希望這個雨早點兒落下,早點兒結束。可是,左等沒雨,右等沒雨,再等天空竟然有些放晴了。算了,浪費了大把的時間,不等了,走先。
騎出沒2公裏,我們從一輛手拉車旁超過。拉車的人身著褐黃僧衣,綁腿布靴,光頭沒戴帽子,原來是位趕路的和尚。車上的物品裝得滿滿的,看起來分量不輕,大師不得不用力前傾身軀才能將車拉上斜坡,但表情卻相當平和,沒有半點兒疲勞的苦相。
這位大師也許來自山中廟宇,此番下山也許為了補充寺內的存糧。他身體強健有力,難道是位武僧?
正當我胡思亂想時,無數盆水如瓢潑一般驟然而下。包的拉鏈還沒打開,身上已無一處幹地兒。慌亂中掏出的雨披隻能勉強遮擋行李,根本擋不著人。這雨大得仿佛一道瀑布從天而降,5米外的景物全都看不見。無法前進,隻得站在這空曠的馬路邊,任憑雨水澆灌。
我倆雖手忙腳亂自顧不暇,但一個眼熟的身影和那輛手拉車依然吸引了我們的目光。那位大師不知何時已經趕上來,在馬路正對麵停下,麻利地脫下僧靴,塞到車裏,然後快速用塑料布把車罩住,用力掖了幾下,以保證不被風掀開,卻沒給自己做任何防雨措施,赤腳著水繼續趕路。我不解地暗自嘀咕:大師何必走得那麼急,盛夏的雨就像噴嚏,來得猛,去得也快,這雨雖大,卻堅持不了幾分鍾,等等再走豈不更加從容?
果然,不出3分鍾,大雨驟停。我們取下雨披,擰擰衣服上的水,抖抖頭發繼續上路。騎行沒多久,再次趕上大師。
從距離上看,他一直沒停止前進,垂下的衣襟滴滴答答地淌水,他卻完全不予理會。麵容依舊平和,那雨絲毫沒有成為他行路的阻礙。應該說,他的視線從未偏離過前方的路。
從他的身邊騎過,我們沒有停下,也沒有打招呼,怕幹擾了他的節奏。
晚間入住清涼峰的旅店,我們從對麵小飯館買了兩個小菜,吃完下樓還盤子的時候,赫然在樓下發現大師的車,但沒見到人,估計也已經下榻休息了。不知他住在哪個房間,有沒有嚐嚐這裏的時蔬,希望他能休息得好。
第二天早起,發現手推車已經不見,看來大師已先行一步。沒準兒我們還能再見上一麵吧。出鎮子不遠看到手推車停在路邊,大師坐在石頭上吃饅頭。他顯然也注意到了我們,彼此對視了幾秒,但我倆最後還是沒有停下,因為依然沒有找到叨擾他的理由。短短幾十公裏路,5次相遇,5次擦肩而過,始終未能對語半句。他來自何方去向何處,我們將永遠無從得知。但相遇已是難得的緣分。
當天下午我們居然又一次體驗到這緣分的奇妙:
入住歙縣的賓館,老板看著我們說:
“半個多月前,也有個騎車的來我們這兒住過。”
“哦,是吧,現在騎車玩兒的人挺多。”
“他在這兒住了兩天,還要了個電腦房,說是要趕什麼稿子,好像還生病了,把自己關在房間裏不出來,連飯都是我老婆給買了送進去的!”
“哦,這樣啊……”我們突然想起了“某個人”的博客上好像也有這麼一段類似的經曆。
“他也和你們一樣從北方來,叫什麼……啊,對了,天津!”
不會吧,真有這麼巧?
老板玩性大發,興奮地翻查入住登記簿,指著個名字給我們看,果然是那“天津小夥兒”!
以中國的地大物博,以中國的人口眾多,以這樣的方式再次產生聯係。除了緣分,實在找不到更好的解釋。
晚上躺在床上,和琳聊著這兩天的奇遇,還是覺得很奇妙。帶著這份心情進入夢鄉,居然再次遇到大師。在夢裏,我們終於開始攀談。他告訴我,自己並非這山中的和尚,而是四處朝拜的行僧,這車裏裝的是他所有的家當。此番乃是去九華山,準備進獻手抄的地藏經;之後還要去五台山、峨眉山、拉薩和天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