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李琳:累死夫妻的夫妻嶺(1 / 1)

Day96,7月11日,毛毛雨轉晴

虛弱的老羅,虛弱的我,兩個尚未痊愈的“病”人,經過痛苦又激烈的思想鬥爭之後,決定不再拖遝,收拾好行李,往傳說中的徽州中心——婺源方向前進。

為節省體力,我們抄捷徑,沿河邊一條新修好的路走,不想卻一頭紮進了正在施工的小區中。懶得回頭,於是硬著頭皮在一片半人多高的雜草中尋找出路。幸好,最終穿過泥濘回歸正途。河水一直在左手邊奔騰,水泥路與河之間種滿密密麻麻的纖竹,間或有喇叭花的藤蔓攀緣其上,玫紅色的、白紫色的小花點綴其間,顯得樸素又活潑。隨著車輪往前,右手邊時不時鑽出幾棟古樸滄桑的老舊徽派建築,與竹、與河交相輝映。放養的雞踱著步,沒車時就扇動著翅膀迅速穿過馬路,並試圖鑽過竹牆到河灘上去……這情景讓我不由得幻想,沒有這條路時他們的生活。

住在右手邊那棟木頭房子裏的老太太,身體還很壯碩。早上起來,她打開屋門,沿著河沙石頭鋪成的蜿蜒小路朝河邊走去,各家房門口一叢叢還帶著露水的竹子散發出陣陣清香。不到1分鍾,眼前就開闊了:大片的莊稼地,種著水稻、豌豆,還有薑;夜裏下過雨,田雞叫得甚歡,與一刻不停奔騰著的河水合奏著交響樂;遠處那座山,還躲在薄紗後麵,影影綽綽。老太太徑直走到一塊光潔的鵝卵石旁,把一盆待洗的衣服放在上麵,挽起褲腳、衣袖蹲下,探著身子抄水抹了把臉,然後開始新一天的勞作。

我猜想,為了修路,住得更靠前的幾家大概遷到了村後;田沒了,沿著河建起了堤壩,為了安全起見還種了道竹牆。路通了,更方便村裏的年輕人上城裏打工,日子也會越發好起來吧。老太太的房子挨在路邊,每天吃完飯,就拿個小凳子在門口坐坐,看看來來往往的車輛、形形色色的路人;側耳聽聽,還有河水轟隆隆的奔流聲。

天空零星地抖下小雨,在酷暑中刮過一絲清涼,竹子搖曳,似乎帶我回到那段沒有路的過往。

然而,好景不長,臨近中午,小雨轉晴,毫無準備地烈日當空,萬裏無雲;溫度迅速飆升到一天中最高,但潮氣遠沒有散去,濕濕地彌漫在空氣中;沒有一絲風,前路也故意添堵似的,越走越高,沒個盡頭。完全無法騎行,隻得下車推著走。

汗水從身體的所有毛孔恣意湧出,順著額頭、鼻子、臉頰往下淌,太陽毒毒地把裸露在外的皮膚烤得滾燙。身體漸漸不聽使喚,胳膊繃得筆直撐住車子,腿卻開始打晃,每一步邁得都很艱難。喘息一聲粗過一聲,強抬眼皮,體力已到極限。

我們不得不頻繁地停下來休息,祈禱路邊能有棵樹,樹下能有塊平坦的苔蘚地,這時,要是有幾輛大貨車從旁邊駛過,帶起一陣微風,哪怕是熱風都是最大的幸福。自帶的水早已被加熱到40度,喪失了解暑功效,還得拚命往肚子裏灌,以補充身體不斷流失的水分。鹽分卻無從補起,看著衣服上濕了幹,幹了又濕,留下帶有白色鹽分的汗漬,隻渴望能早點兒到達目的地。

我們以螞蟻的速度爬山,從山腳到山頂,足足花了4個小時,根本無法按預定計劃到達婺源。衝到山腳時,迎麵出現一個叫大畈的古樸小鎮。進入鎮界,道邊十數家硯台加工作坊一個挨一個,磨石機絡繹不絕地發出“呲哇呲哇”的聲響。就在路邊,我們找了一個20塊錢一宿的私家旅店住下;點了兩菜一湯,也20塊錢,卻早已累得食不知味。

出到門外,抬頭又看見來時翻過的那座山,心有餘悸地向路邊人打聽了一句:“前麵那座山叫什麼名字?”

“那是夫妻嶺。”

哦,差點把我們夫妻倆累死在半道的山叫夫妻嶺。居然叫夫妻嶺!

苦笑著記住這個名字,後來能上網時,在百度百科裏敲下這3個字,按下回車,居然還真有同名山的解釋:相傳,古時有夫妻二人挽車登山,力竭而斃,故名夫妻嶺。看到這裏,汗嘩嘩往下流。居然還有首詩:

夫妻推車上長阪,行色蒼茫日將晚。

力窮氣絕死道間,英魂不散留空山。

化為兩鳥常相偶,雙飛雙宿鳴關關。

群不見,紛紛薄俗不古若,夫妻情乘自相虐。

何如此嶺名不磨,萬載千秋激勸多。

啊,活著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