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噗……”
一聲輕笑響起，這次卻是個女聲，聲音清脆，夾雜著幾分虛弱。
老人眼睛悄悄睜開一條縫，小心翼翼的打量了一番，隻見適才兩個小童，此時都睜開了眼，一臉奇怪的望著自己，他心中尤自驚疑，呐呐問道：“你們…究竟是人是鬼？”
那男童白眼一番，道：“自然是人了！”說著，扶著牆似乎想要起身，起到一半，卻一個不穩，險些又跌了下去，隻得扶著牆又坐了回去，見那老人一直看著自己，不由道：“你見過鬼會腿麻麼？”
老人畢竟活了大半輩子，見多識廣，這時也已緩過神來，但看那兩個孩童骨瘦如柴，頓時心生同情，下意識脫口而出，問道：“孩子，你們在這裏做什麼？父母呢？”
話一出口，老人立時便覺出不對，果然，兩小童聞言立時眼眶一紅，男童還好，尚能忍住不哭，女童卻是哽咽了起來。
老人心念一轉，立時明白過來，看著這兩個小童強忍悲傷卻又抑製不住的樣子，心中一緊，大是不忍，歎了口氣，上前將兩個小童抱入懷中，輕聲安慰著：“好孩子，乖，不哭，爺爺在這呢！”
“哇……”
誰料不安慰還好，這一安慰，便連男童也忍不住大聲哭了出來，抱緊了老人，邊哭邊大聲道：“爺爺，爹，娘都死了，都死了！哇……”
顯是憋得久了，男童這一哭出聲來，便再也忍耐不住，號啕大哭，女童跟著也放聲大哭，邊哭邊喊：“爹，娘！”
老人心頭一酸，一時悲從中來，眼眶也紅了起來，輕聲道：“好孩子，不哭不哭！”話剛說完，自己也哽咽了起來。
一時間，一老二少，抱頭痛哭。
老人姓陸，單名一個傑字，家住城南街角，出生書香門第，卻家道中落，中年喪妻，無兒無女，孤苦一生，隻因學過文章，識得字，便為書鋪抄些文章經書，換得些錢糧，得過且過，平日也為鄉鄰寫些書信，為人和善，頗受鄉鄰喜愛。
昨日，城裏貼出榜文尋人斂屍，這等晦氣之事，自是人人避之不及。老人形單影隻，心無掛礙，又閑來無事，便自薦而來，原不過想賺得些酒錢，不想第一天出活，便遇到這兩個可憐小童，也不知是不是冥冥中自有天意。
過了一會，兩個小童似是哭累了，哭聲漸漸小了下去，變成了抽泣，老人扶著他們站了起來，蹲在他們身前，輕聲問道：“孩子，你們還有別的親人嗎？”
兩個小童對視一眼，同時搖了搖頭。
老人歎了口氣，又接著問道：“那你們接下來有什麼打算？”
二人又對視了一眼，相顧默然，眼中滿是迷茫。
老人心中一緊，不由得為這兩個小童未來擔憂起來。
這時，天已漸亮，老人抬頭，渾濁的雙眼望向遠處，遠方天際，紅日如輪，緩緩升起，晨曦灑下，照在身上，有著淡淡的暖意。
老人收回目光，看向了二人，似是做了什麼決定般，蒼老的手摸了摸兩個小童的腦袋，道：“可憐的孩子…你們願意跟爺爺回家嗎？”
女童默不作聲，隻把目光望向男童，男童低頭想了一會，又看了看女童，咬了咬牙，終於點了點頭。
老人臉上露出一絲笑意，點了點頭道：“那好，你們在這裏等著，等爺爺把事做完了，就來接你們回家。”
說完，又摸了摸二人腦袋，站起身，轉身欲走，忽的隻覺得身下一緊，低頭看去，卻是二人正拽著老人衣物。
看著二人泛紅的眼睛，老人心中一陣憐惜，幽幽歎了口氣，又蹲了下來，道：“好孩子，爺爺要去埋死人，你看那車上……”老人指了指牛車，又道：“等會爺爺就回來接你們好不好？”
男童這時情緒已經平複了下來，望了眼外麵牛車，道：“爺爺，我們不怕，我們幫您。”
老人愣了一下，又看向女童，見女童也煞有其事的點了點頭，笑道：“那好吧！那我們就一起去。”
三人走了出去，老人將二人抱上了車，左右各一，自己坐在了中間，看了二人一眼道：“坐穩了，走嘍！”
“對了，孩子，你叫什麼名字？”
“我叫陸月明。”
“咦，我們還是本家呢！真是有緣，那你呢？”
“我叫紅靈。”
“哦，剛才那裏是你們家嗎？”
“不是的，爺爺，我們家在城北，那裏受災最重，全都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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牛車沿街而行，“吱呀”聲中，三人對話聲漸漸小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