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你這衰老坐一起,平白無故占了一身黴運,晦氣!
沈睿起身朝後麵走去,一個胖子忽然衝了過來,搶先占了沈睿的位置。
“這位公子,實在不好意思,占了你的位置,小生楊威,多有得罪還請見諒。”胖子拱手說道,擦了一把汗,小眼珠溜溜一轉,像做賊似的四處張望起來。
“沒事兒,我去搬一把椅子就是。”沈睿不想惹事,含笑道。
說罷,便搬了一把椅子坐在胖子身邊,兩人彼此閑聊了幾句,卻讓沈睿心頭一驚,這胖子家裏做的買賣,竟然是全城數一數二的書商。
“楊記書鋪”在南京城名聲極大。沈睿並不了解,見他吹噓的厲害,便問道:“一本小說,貴店能給作者多少稿費?”
“這個嘛……得分人,如果是當今名士,如徐文長那般的大才子,少則數百兩,多則千餘兩。如果是普通書生寫的書,也就是幾兩銀子而已。”
“這麼少?指望寫書養家糊口非得餓死?”沈睿眉頭一皺,心中暗歎,無論什麼時候,名氣都很重要,有了名氣就有了銀子,名士如名妓,至理名言啊,
“公子有所不知。幾兩銀子雖不多,但也能讓出身寒門的書生有一筆額外的收入。怎麼?公子也想出書?是八股時文,還是詩詞文集?”楊威仔細打量沈睿,覺得此人談吐文雅,氣度不凡,說不定是哪個府縣的天才神童。
大學士張居正自小就有神童的美名,其年幼時所作之詩詞文章廣為流傳。當下動了心思,他肥胖地身軀向沈睿靠了靠,一雙小眼睛冒出一絲精光,說道:“公子若有意出書,可去城裏打聽一二,我家楊記書鋪名聲如何,絕不會虧待沈公子。”
楊威今年十七,沈睿十四,兩人年齡相仿,說起話來也無所顧忌。
沈睿搖了搖頭,苦笑道:“我雖有意出書,但幾兩銀子,我還看不上眼。”
“沈公子說笑了,不如先將書稿送至我家書鋪,至於價錢,定會讓公子滿意。”胖子楊威嗬嗬笑道。
沈睿沒有心思再談出書的事情,畢竟還沒有動筆寫,於是扯開話題,指著大廳中央的高台說道:“快看,花魁出來了。”
“哪呢哪呢。”楊威猛地站起身來,四處張望。隻見一白衣女子身材修長,凹凸有致,秀發披肩,軟媚著人,還真是一個大美人兒呢。
楊威情緒激動地嚎叫道:“青蓮,我愛你……”
沈睿乍一見此女,感到十分驚豔,比之柳如煙更豔三分。緊接著柳如煙走上台去,向眾人道了一個萬福,而後默默站在青蓮身旁。
“畫扇姑娘,柳大家,今日我等可有幸聆聽仙音?”
“是啊,柳大家再唱一曲吧……”
台下眾人紛紛叫嚷,一時間喧嘩聲大作,喊什麼都的有,還有一些落魄文人雙手高舉所作之詩詞,希望得到花魁賞識,在這花魁詩會上一舉成名。
更有甚者,直接放聲高歌,一邊淚流一邊吟詩,試圖博取同情。總之,為了出名,伎倆百出,實不堪入目。
沈睿見一群瘋魔的文人,感到壓力山大,他萬萬沒有想到,一向潔身自好的文人竟也有如此瘋狂的一麵,且不說斯文掃地,就看他們為了揚名而行下作不堪之舉,也著實令人唏噓。
“為了一個妓女,放棄了讀書人的尊嚴,值得嗎?”沈睿捫心自問,喃喃自語道。
“什麼狗屁文人,還有臉談尊嚴,自古以來,但凡大奸大惡者,無不是飽讀詩書之輩。聖賢書隻是他們用來偽裝自己狼心狗肺的麵具。”
雖言語粗鄙,但不得不說這番話十分有見地,沈睿聞言笑道:“兄台所言甚是,一篇八股文換來的榮華富貴,的確沒什麼值得驕傲。你看,那人竟向妓女下跪……”
“是啊,徐某雖沒讀過什麼書,但也知道男兒膝下有黃金,豈能輕易給人下跪,況且對方還是一名娼妓,嘖嘖,這就是讀書人的臉麵……”姓徐的衰男譏笑道。
胖子楊威不樂意了,他本是讀書人,也有功名再身,見有人詆毀讀書人自然要反駁幾句。就在他開口之時,卻見那人回頭一看,到了嘴邊的話,硬生生咽了回去。
就像泄了氣的皮球,垂頭喪氣的坐了下來,一言不發,悶悶不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