淑寧被她說得心情沉重起來。她雖然不願多想,但也知道以自己的家世,到了十三歲就要參加選秀,到時的命運如何,仍未可知。照清穿文裏的情節,如果被選入宮,不論是當女官苦熬到二十五歲,天天過著心驚膽戰的日子,還是被皇帝封作妃嬪,寂廖地度過一生,都不是她想要的結局;而如果幸運些,配了皇子或宗室子弟,自然會好過些,但又要忍受丈夫三妻四妾,還要擔心他會被卷入九龍奪嫡的風波之中死無全屍,這也不是什麼好下場。
最理想的情況,是沒被選上,發回自家自行婚配,可到時候要嫁給誰,還是要父母做主,搞不好京中伯爵府裏的祖父母會摻一腳,不管對象如何,政治聯姻利益至上,到時她就連怎麼死的都不知道了。
不管未來下場如何,這個時代的女人總歸就是命苦罷了,無論是誰,命運都是掌握在別人手中。她雖然受了多年的封建閨秀教養,但骨子裏來自現代根深蒂固的對自由與獨立的執著仍讓她產生了掌控自身命運的渴望。她盡可能地、小心翼翼地悄悄改善著自己與周圍人的生活,但還是不夠。未來的她,是會被這個世界的舊習吞沒,無奈地順從別人的意願,還是會被命運的安排捉弄,麵對現實的殘酷撞得頭破血流?
一旁的小桃被這股沉重的氣氛嚇著了,她與纓兒眉來眼去了半天,才猶豫地開了口:“兩位姑娘,時候不早了,你們看……”
淑寧被她提醒了,才醒過神來。周茵蘭抬頭看看天色,果然已近傍晚,笑道:“都是我不好,連累妹妹也心情沮喪,肅姐姐的婚事如何,又與我們什麼相幹呢?還是快點回家去吧。”淑寧點點頭,起身付賬,幾個人轉身向外頭走去。
斜後方忽地衝過來一個孩子,好像有人在後麵追他似的,他光顧著往後瞧,沒看見路,直往淑寧身上撞過來了。旁人要攔來不及,淑寧差點被他撞倒在地。小桃扶她站穩了,開口就罵:“你這孩子怎麼回事?怎麼就這樣撞過來了?要是撞壞了人可怎麼辦?”那孩子忙不迭地哈腰陪不是,往旁邊退著去了。
正在這時,淑寧聽見“吱吱”的金屬摩擦聲,接著腰上一緊,她就明白了,馬上喊著“小偷”,周家兩個仆人立刻圍了上來,拽住了那個孩子。小桃幫她查看腰間係著的荷包,才發現原來係荷包的繩子已經被割斷了,所幸還有一根銀鏈子連著。她拍拍胸口:“幸好姑娘的荷包,從來都是加係了銀鏈子的,不然就讓這小偷割了去了。”她瞪了一眼那個孩子:“看你小小年紀,怎麼不學好?!”
那孩子低著頭,小聲求著饒,聽到抓住他的一個仆人在旁邊罵著說要送他去見官,他也急了,恨不得跪在地上求兩個女孩子開恩。周茵蘭瞧了有些不忍。
兩個仆人都是她家的,她又年長,本來應該是她作主,但這事的苦主是淑寧,她不好越俎代庖,有些為難。但淑寧怎會猜不到她的意思?她本就沒什麼損失,也不會真對這小偷怎麼樣,小小年紀就出來謀偏門,自有他的難處。她正要開口叫放人,突地旁邊傳來一把男聲:“兩位小姐,請手下留情。”
兩人順著聲音望去,見迎麵走來一個年青書生。身上穿著藍布長袍,料子已經很舊了,肘跟處還有些發白,打扮倒還算整齊,五官端正,溫文而雅,隻是有些偏瘦。淑寧與周茵蘭對望一眼,且聽他怎麼說。
然後,又是一個孤兒寡母、叔伯相欺、親娘重病、無錢醫治、被迫冒險的故事,不過那個書生說得很是感人,聽得周茵蘭眼圈紅紅,看向那個叫阿鬆的孩子的目光帶著憐意,纓兒很顯然已經做好了準備,一但小姐出聲,她就要給錢了。
淑寧雖然覺得這種情形實在令人熟悉得有些詭異,但表表同情心還是會的,不過她還是把府衙每旬逢三都會在衙門後巷開設臨時免費醫館的消息告訴了阿鬆,就是大後天的事了,阿鬆眼中閃著光亮,對於他而言,這個消息更珍貴。
看來是宣傳不夠啊,淑寧考慮著要不要向自家老爹說一下這個事,不過想來周茵蘭會向她父親提起的。她已經完全被阿鬆的遭遇和孝心感動了,馬上叫人掏出幾兩銀子給了他,囑咐他別再做這種事了,還把自家家門告訴他,讓他有難處時隻管來尋。那個書生也很感動,幫著對阿鬆進行教育的同時,也對周小姐的美德和善良不停稱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