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淵見眉間泛著一縷不屑,冷言道:“回皇上,臣並非身體不適,隻是在座的有些並不能稱之為大臣的家眷,是以,不能舉杯同您暢飲。”
他說這話的時候,眉梢微抬,瞟了瞟斜對麵威寧侯所在的桌子。
眾人先是竊竊私語了一番,不知道是誰,發現了威寧侯身邊的女人並不是當朝的簡陽公主,很快就明白了周淵見的言下之意。
皇上愣神了片刻,自然也發現了端倪,隻是他身為九五之尊,雖說姐姐與威寧侯家有所關係,但到底不便出麵斷這家務事,便含糊地混過去。
“你啊,從來心思都要比別人多一竅,是與不是大臣的家眷有什麼要緊呢,重要的是今兒個普天同慶。”他意味深長地看了周淵見一眼,將杯中的酒一飲而盡。
周淵見是何等聰明的人,怎會不明白皇上的弦外之音呢——皇上這是在告訴他,無論威寧侯府內是哪個女人在做主,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他總能照顧到周淵見。
心下感懷,周淵見悶頭也一口灌下了杯中烈酒,火辣辣的酒水入了喉,他又開始咳嗽起來。
溫情知他存了借酒澆愁的心思,再次給他斟酒的時候不由低聲勸慰道:“少爺,您慢著點喝,這酒是西北出的烈酒,喝得太多太猛了,您的身子受不住。”
耳邊響起的是勸慰的吳儂軟語,仿佛是兒時娘親把自己抱在懷中時吟唱的歌謠一般,但周淵見心裏很清楚地知道,這不是,於是就更加煩躁起來。
酒,一杯接一杯地往肚子裏灌,無論是誰來勸酒,周淵見都不顧身體狀況,來者不拒。
溫情甚至疑心,這時候的周淵見肚子已經成了個酒桶,根本連酒是什麼味兒都嚐不出來了。
心裏著急,卻苦於主仆身份有別,溫情和寧墨沒法阻攔他,溫情隻能借著倒酒的機會不將酒杯倒滿。
溫情此舉卻惹得周淵見不快了,他臉頰微紅,眉宇間是揮之不去的愁雲,嘴裏嘟囔著,要溫情將酒杯斟滿。
一旁的寧墨擔憂主子,一個勁兒地對溫情眨眼睛,想讓她少給主子倒點酒。
不等溫情思量,周淵見索性不耐煩地伸手來奪酒壺,幸而他這會兒有些微醉了,力道不大,溫情才護住了酒壺,沒讓他奪了去。
“主子,奴婢給您換個喝酒的法子可好,保管比您現在好喝多了。”溫情將酒壺提到了另一邊,幾乎要拍著胸脯向周淵見信誓旦旦地保證了。
周淵見意興闌珊,揮揮手,示意她隨意。
桌子上有一個大大的果盤,裏頭不僅裝了各種時鮮水果,還有幾片鮮嫩的黃瓜。溫情信手拈來了一片黃瓜,丟進周淵見的酒杯裏。
見主子的疑惑地看向自己,溫情微微一笑,指了指酒杯:“少爺,您嚐嚐看。”
周淵見將信將疑地抿了一口,原本燥喉的酒此刻卻滿溢著一股淡淡的清香。若以人比酒,那便是不似之前毛頭小夥子一般,而長成了一個珠圓玉潤的大姑娘。
皇上也注意到了這邊的動靜,朗聲向周淵見詢問道,發生了何事。
一五一十地作答了,周淵見甚至大膽地向皇上提議也可試試。
皇上果然應允,也學著周淵見的樣兒,從果盤裏挑了一片黃瓜丟進杯子裏。
飲了一小杯,皇上也對這法子讚不絕口。
但一旁的寧墨卻有些嗔怪溫情,拉住她小聲地言辭不善:“我方才那意思是提醒你少讓少爺喝點酒,你怎麼出個餿主意,引得他更加貪杯了?”
溫情淡笑,擺擺手,對寧墨的責怪並不在意:“你放心好了,一片黃瓜占了不少的地方,酒杯統共就這麼大一點,反而讓少爺喝的更少了些。再說了,加了黃瓜片的烈酒,沒那麼容易醉人。”
侯府中人稍有一點見識的,都聽過溫情略通藥理的名聲,因而寧墨對溫情的話深信不疑。
“看來這威寧侯此生真是有大福氣,竟能生出這般聰明的兒子來,不僅在國事政事上見解獨到,甚至連這喝酒的細微處也能別出心裁,朕深感欣慰啊。”皇上複又多飲了一杯黃瓜酒,借了這個話頭讚揚了一把周淵見。
他知道周淵見素來與侯府中的其他姨娘們不合,今日看到侯爺帶了姨娘來,心情定然不會好,也算是言語上的安撫。
誰知,威寧侯聽了此言,卻打蛇隨棍上,站起身來,出列到大殿中央,對皇上作揖行禮,殷切地講:“聽了皇上此言,微臣心中無限惶恐,思來想去,有一事奏請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