墓碑前，少女從行囊中取出各色祭品，重新擺上，回首對男子道，“師兄，你和世伯單獨說說話，我在山下候著你。”
“辛苦師妹了。”那男子微微頷首，聲音清冷如泉。
少女嫣然一笑，收拾好包袱，盈盈朝山下走去。
一陣清風吹過，樹影搖曳，枝葉婆裟，那男子立於點點金陽之下，輪廓清雅，麵若美玉，直讓人移不開視線。
林伊人注視男子片刻，在穀小扇手心輕輕寫下一個“緒”字，穀小扇眸中頓時一片慌亂。林伊人唇角微勾，心中了然。
空山寂寂，鳥蟲唧啁，言緒站在墓碑前，衣袂獵獵，發絲輕揚，眸中時有暗潮湧動，卻一語不發。半個時辰後，終是對著墓碑拜了三拜，轉身離去。
待言緒身影消失不見，林伊人解開穀小扇的穴道，帶著她從枝椏間一掠而下。
一片冬日殘葉自枝頭墜落，順著穀小扇的發髻，打著圈滑入她的掌心。
“沈東籬，”穀小扇緩緩將殘葉闔入掌中，聲音有些嘶啞，“阿緒什麼都不知道，你答應過我不會找他麻煩……辰延令我過幾日就給你。”
“好。”林伊人看著穀小扇，眸中若有所思。
“沈東籬，”穀小扇走到草叢中，一一撿起被掃落的祭品，小心擦拭幹淨，重新放回墓前，對林伊人道，“你走遠一點，我同阿爹還有話要講。”
林伊人揚眉，“你又要打什麼主意？”
“我不會逃的……”穀小扇看了看墓碑，眸底滑過一絲黯然，“阿爹喜歡聽我說話。”
林伊人思忖片刻，緩步走向幾十米外的一處坡地。山巒疊翠，鳥語花香，瑤林瓊樹，綠波翻湧，林伊人微微闔眸，凝神細聽，身後隱隱約約傳來穀小扇呢喃輕語。
“阿爹，阿緒剛才來看您了，您很高興吧？阿緒很好，師父總是誇他聰明，每個人都喜歡他，還有師姐……也很喜歡他。”
“阿爹，阿緒給我買了很多好看的衣裙和發飾，還常常幫我束發，師姐很嫉妒我呢。”
“阿爹，您還記得小時候阿緒和我烤麥穗的事嗎？那次您錯怪他了，其實燒毀麥田的人是我……阿緒如今也常常同我坐在田間烤麥穗，不過我們沒有再燒毀麥田了。”
“阿爹，阿緒不知用了什麼法子，總能把鹽水毛豆煮得那麼好吃，我每天都想吃他煮的鹽水毛豆，每天都想……”
“阿爹……我很想您……”
穀小扇的聲音漸漸低落下去。
林伊人回首，發現穀小扇倚著墓碑慢慢滑了下去，心中不禁有些疑惑，返身走到墓前，俯身道，“你又在耍什麼花樣？”
“沈東籬，”穀小扇咳了兩下，似乎有些透不過氣，“你能不能借我十兩銀子？”
林伊人蹙眉，“即便給你一百兩，你又能逃得了多遠？”
“我……”穀小扇喘息道，“我的銀子用光了，你先借我十兩，回頭一定還你。”
林伊人眸中一閃，“那紫色荷包裏的七兩銀子都用光了？”
“嗯。”穀小扇垂下眼簾，點了點頭。
林伊人淡淡道，“這麼說，上次我的確已將荷包和貝殼還給你了。”
穀小扇眼神黯了一下，“對。”
林伊人注視穀小扇片刻，從腰間取出十兩銀子，“記住你說的話，如若交不出辰延令，言緒必有滅頂之災。”
穀小扇伸手接過銀子，“我會將交辰延令給你，隻是你需容我些時日……”
二人肌膚輕觸，林伊人隻覺自指尖傳來一股極為陰毒的徹寒之氣，頓時麵色微變，反手叩住穀小扇脈門。
“昨夜明明寒毒已除，今日怎會又恢複了原樣？”
穀小扇感到一股暖流自林伊人指尖緩緩輸入體內，微微一愣，使勁抽回手腕，“不打緊，自小就這樣了。”
說罷，翻身而起，拍了拍衣裙上沾染的草屑，朝山下走去。
林伊人看著穀小扇的背影，回想起適才在槐樹上時穀小扇並無異樣，眸中閃過一絲疑惑。
按照洛小北的說法，穀小扇體內當有寒毒，故而林伊人在昨夜給她服下了一粒凝暉丹。凝暉丹取天材地寶精華而製，乃是世間難得的靈藥，雖無骨仙草那般返老還童、起死回生的神奇效果，亦為修正經脈、固本培元、消卻痞寒的稀世珍寶，千金難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