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於凝暉丹藥力過於剛猛,體質虛乏之人一年內僅可服用三粒,否則便會有性命之虞。但這分明可綿延數月的藥效,為何到了穀小扇身上,卻連十二個時辰都撐不到呢?林伊人百思不得其解。
草木蔥蘢,花影搖曳,林伊人不緊不慢跟在穀小扇身後,看著她一路摘花、摘草,自顧自地編著花環,戲謔道,“你體內積聚了如此淩厲的寒毒,莫不是從娘胎裏帶來的?”
“沈東籬,”穀小扇腳步微頓,無奈歎氣,“我如今交不出辰延令,你跟著我也沒有用,不如先回香雪山莊等著,晚間我再與你討論這寒毒的事情怎麼樣?”
林伊人眉梢微揚,淺笑道,“好。”
穀小扇未曾料到林伊人會答應得如此爽快,不由愣了一下。隻此一瞬,林伊人便自她身邊掠過,翩然消逝在蒼翠山林間。
一個時辰後,長生街一角的落音茶坊中,林伊人倚窗而坐,點了一壺碧螺春和一碟栗子糕,靜靜看著對麵街巷深處的一個發飾攤。
茶香嫋嫋,氤氳繚繞,隱約可見發飾攤前站著身形單薄的穀小扇。
街麵上熙熙攘攘,人聲嘈雜,林伊人聽不清穀小扇和發飾攤主說了什麼,隻見她掏出銀子選了一支珠花,便有個中年婦人拿著梳子,當街給她綰起了發。
中年婦人將穀小扇一頭如雲烏發分為兩股,靈巧地結鬟於頂,又將珠花斜斜插入發間,梳了一個當下少女時興的垂鬟分髾髻。穀小扇對著銅鏡照了照,顯然極為欣喜。
林伊人看著穀小扇微微緋紅的臉頰,淺淺抿了口茶,眸底浮起一絲笑意。若非他已深知穀小扇滿口謊言的秉性,就眼前她這雲鬢花顏、乖巧可愛的模樣,足以讓所有人失去戒心。
綰好發後,穀小扇東張西望一番,在路邊買了兩個早桃,又央求著賣桃人幫她洗淨,歡天喜地啃著,站在了距離落音茶坊不遠的昌禾客棧門口。
林伊人微微蹙眉……穀小扇一大早便離開香雪山莊前去祭拜言止陽,必是匆匆從灶間偷了些點心充做祭品,未必吃過早膳,此刻暖陽高照,已是午時,她單以兩個早桃裹腹,怎可抵擋體內陰寒之毒?
林伊人喚過茶坊夥計,“再上一份栗子糕。”
“是。”茶坊夥計躬身應著,眼神疑惑地落在案幾上。
林伊人麵前的那碟栗子糕,尚未動過一口。
林伊人指了指昌禾客棧門口,淡淡道,“用油紙包了,送給那個穿杏黃色衣裙的小姑娘。記住,不得泄露我的行蹤。”
“是。”茶坊夥計諾諾退下。
茶坊管事楊解對林伊人印象深刻,唯恐夥計辦事不利落,趕忙親自捧著栗子糕,來到了昌禾客棧門口。
“姑娘,”楊解將油紙包遞給穀小扇,笑眯眯道,“適才有位老婦人坐轎路過這兒,覺著姑娘神似故人,因此特意買了栗子糕讓我送來,還望姑娘念及舊情,嚐一嚐這栗子糕的味道。”
“故人?舊情?”穀小扇縮著手,大為詫異,“什麼人銀子多了去,硬要買吃食送人?”
“我不過是個茶坊管事,哪兒知道這些貴人的身份……”楊解苦著臉道,“若是姑娘不收,便是為難我了。”
說罷,楊解便將油紙包硬塞入穀小扇手中,轉身一溜煙地跑了。
穀小扇拿著油紙包愣怔片刻,四下環顧,實在想不出會有什麼人給自己送糕點,便走到蹲在牆跟曬太陽的中年乞丐麵前,將油紙包遞了過去。
“大叔,這是好心人送我的栗子糕,隻因我自幼便隻吃蔬果,這點心就送給你吃吧。”
那乞丐立刻眼中發光,一把搶過油紙包,喜笑顏開,風也似地跑進了身後小巷。
落音茶坊內,林伊人眸中掠過一絲惱怒,將茶盞重重擱於案上。
“公子息怒……”楊解趕緊上前,給林伊人注滿茶水,“那小姑娘不識好歹,您千萬別氣壞了自己的身子。”
林伊人冷哼一聲,起身拂袖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