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來,林伊人的傷勢恢複的很慢,南宮冀雖然心急如焚,卻也知乃是因為林伊人經脈受損嚴重所致,因而隻對海無逍抱怨了幾句,並無其他責怪。
穀小扇曾偷偷來瞧過林伊人幾次。第一次,穀小扇氣息微喘,坐在林伊人床榻前,給他剝荔枝吃,林伊人淡淡一笑,將荔枝吃了;第二次,穀小扇氣色明顯好轉,給林伊人帶了幾隻蟈蟈來,林伊人嫌吵得慌,穀小扇便趕緊把蟈蟈丟了出去;第三次,穀小扇推門而入時,林伊人闔眸假寐,他不願看到穀小扇想方設法哄他開心,卻一直帶著滿滿歉疚的神情。
那一次,林伊人聽到了穀小扇心底的聲音。
“你……其實,不必救我……”
林伊人心中暗暗一緊,穀小扇的意思,他和她都明白……這原本就活不過二十歲的性命,何苦還要再讓他舍命相救?
“那條小海蛇,圍著籠子團團轉……你說,籠子裏那條是不是它的娘親?”
兩條海蛇?林伊人忍不住蹙眉。穀小扇的內心,就像是一條幹涸枯裂的河床,八年來,從未降過雨露甘霖,她甚至由衷羨慕著動物的溫暖和親情。
冰涼纖細的指尖,輕輕撫上林伊人眉心,仿佛要揉開他心中不悅。林伊人微微一顫,穀小扇趕忙將手收了回去。
“今後,不要再隨便救人了……會死的……”穀小扇仿佛擔心林伊人蘇醒,轉身朝門外走去。
林伊人緩緩睜開星眸,看著小心闔起的大門,思緒有些遊離。他的命,是為父親活著的,任何人,任何事,都絕不可能撼動分毫。
此次,他的確是衝動了。倘若自己有個好歹,多年暗中部署定然毀於一旦,而身後的各方勢力也必將隨之土崩瓦解。林豈檀依舊會坐在原本屬於父親的金鑾殿上,誌得意滿,不可一世,林澗之也仍然會處處與林子衍為敵,飛揚跋扈,氣焰囂張。
他絕不能死。可是,假若穀小扇無他相救便會一定死,下一次,他又該如何抉擇?
林伊人再次闔上雙眼,掩去眸底一片疼惜……父親,若是你,會怎樣選擇?
次日,林伊人便對南宮冀說自己不喜被人打擾,此後,穀小扇再未前來探視過他。
南宮冀與穀小扇依然常常拌嘴,每日,林伊人都會從南宮冀口中,聽到穀小扇那些令他抓狂不已的舉動。
“那丫頭把我釣蟹的鉤子一個個都給扳直了!她是不是腦子抽風了!”
“每天都要寫字條捎給她師兄,這算是什麼毛病!”
“今日沒送字條,居然讓人送了幾隻蟹去!當我淩海幫是什麼地方!”
“說是燒東西給我吃,蒸熟的包子卻要先給狗嚐嚐,分明是罵我連狗都不如!”
“連狗都不要吃!居然還拿來給我吃!!!!!!!!!!!!!”
“那丫頭!!!!!怎可對來客說我本是個女子!!!!!!!!!!!!”
林伊人終於一口茶噴了出來,他覺得,南宮冀真是很不容易,雖然他的遠方表舅已然痊愈,卻依然要忍受著穀小扇無窮無盡的捉弄和折磨。
轉眼這般又過了五日,言緒並未回複隻言片語,也未催促穀小扇返回竇烏。穀小扇擔心回到竇烏後被言緒看出破綻,藥服得格外勤,眼下傷勢已好了大半。林伊人雖氣色依然不佳,但最初遍布五髒六腑的刺痛感,已然消退許多。
隻是,祁境一直沒有出現,這讓林伊人隱隱覺得有些不妥。林伊人終究不願齊伯竣的眼線察覺自己身份,故而思來想去,還是未讓南宮冀前往樓船一探究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