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言緒遠去的背影,林伊人微微鬆了口氣。言緒神色間雖有凝重,但並無不安,這說明至少他根據山上留下的痕跡,看出穀小扇眼下尚無危險。言緒所說應當不假,當日他在秋逸山莊若能解夕泠宮的毒,又怎會為了給穀小扇取得解藥,而煞費苦心向申陌兒下毒,以致自己誤中奇毒,險些喪命。
相較穀小扇,南宮冀現在的情形恐怕更為凶險,林伊人隻能將希望寄托在申陌兒身上。可申陌兒跟隨太子住在歸府,定然時時陪侍左右,若是太子察覺林伊人與申陌兒暗中接觸,隻怕事情會陷入更為複雜的境地。更何況,申陌兒本為夕泠宮蝶使,她怎會願意為了一個毫不相幹的南宮冀,去解同門所下之毒呢?
林伊人思忖片刻,登上馬車,“去珖晏寺。”
“是。”駕車的學徒長鞭一揮,馬蹄急踏,朝城內飛馳而去。
一個時辰後,正在歸府與林澗之飲酒觀舞的申陌兒收到了一個信函。
“什麼人送來的?”申陌兒漫不經心打開信函。
“送信之人聲稱是姑娘的故人,說姑娘若是念舊,稍後可至珖晏寺一敘。”下人道。
“斟酌姮娥寡,天寒芃九秋……”申陌兒看著信箋,神色微變。
無“奈”有“芃”,信中之意不言而喻,若不赴約,這寫信之人就會對付申允芃。申允芃一身武學出神入化,冠絕當世,假使他人口出狂言,申陌兒隻會一笑了之,可眼下這寫信之人,卻是申陌兒並不想招惹的。
“你這故人實在附庸風雅,”林澗之瞥了一眼信箋上四平八穩的筆墨,“好端端的一首詩,硬生生寫錯一個字。”
申陌兒淺淺一笑,“流年輕歎,蝶戀飛花,這飄零江湖的無奈,又怎是太子可體會的。”
“被你一說,倒是本太子不解風情了。”林澗之仰首將酒倒入口中。
“待我去了珖晏寺……”申陌兒眼角輕掃樓台上一眾紅飛翠舞,“太子不就可以自由自在解一解風情了?”
“難得,”林澗之笑道,“今日居然看到你拈酸吃醋的樣子。”
“若是太子不嫌棄,晚間馮大人為太子設宴,陌兒也想作陪。”申陌兒嬌嗔道,“省得太子還未離開宜樊,陌兒就做了下堂婦。”
“你自然要陪著,”林澗之懶懶道,“否則,本太子一定會被馮謹台給悶死。”
“多謝太子。”申陌兒起身施禮,“天色不早,陌兒就快去快回,以免誤了夜宴。”
林澗之擺了擺手,示意申陌兒退下。
珖晏寺內,人潮湧動,因著佛像金身淋有雨漬的傳聞甚囂塵上,即便平日不大禮佛的平民百姓,也前腳後腳趕著上香,把入口圍了個水泄不通。
申陌兒的馬車距離珖晏寺大門還有三四十米,一個頭戴鬥笠的中年男子便走到馬車旁低聲道,“姑娘請隨我來。”
申陌兒撩起車簾,一雙美眸戒備地打量著中年男子。
“姑娘切莫問我什麼,”那男子老實道,“在下不過是個鐵匠,有位公子給了我二兩銀子,囑咐我見著歸府的馬車,就帶個姑娘去珖晏寺後麵的流霜亭。”
申陌兒沉吟片刻,讓馬車在樹下等候,一個人跟著中年男子繞到了珖晏寺後門。
水榭風台,淺波微漾,一個翩翩佳公子負手而立,長發如墨,美如冠玉,飄逸淡泊,傲世出塵,仿佛不經意融入這水色天地間的一道影子,將一切俗世浮華盡數踩於足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