盲爺的盲杖剛刺透一個刀手的脖頸,就被這個臨死的刀手緊緊抓住,一時半會兒沒法子抽回。這是另一個刀手最好的攻擊機會,但還未等那刀手的刀帶起些風聲,一顆子彈已經鑽入他的眉心,將他狠狠地擊倒在地。其他的刀手眼角一瞟便清楚局麵狀況,於是腳步倒縱,幾個大跨步就都逃到一排木屋背後。
圍住鬼眼三的刀手也都扭頭就跑,快得就連鬼眼三旋飛出去的雨金剛也隻能追到一點。傘骨的尖刺在其中一個刀手的肩頭挑出一個血花便飄落在地。那刀手飄灑著鮮紅血滴的身影像隻驚飛的雀子,消失在一個巨大的木堆後麵。
剛才還熱鬧非常的一個大集市現在變得一片死寂,破鍋破罐還在那裏搖擺晃蕩著,發出一些單調的聲響,破裂了的棚布被風刮出些許“嘩啦啦”的聲響。
拿鋼釺的人從一個刀手的死屍邊撿起一把刀,正反看了下說道:“明廠衛大解腕刀形,東吉百淬鋼,刀把麋鹿皮絲,鍛鑄時間八十五年到九十年之間,是‘明子尖刀會’[17]用的兵刃,這個組織匿跡已經好幾十年了,怎麼又冒了出來。”
魯一棄沒說話,他的感覺在搜索,搜索剛才“五重燈元彙”中心的那件好東西。這東西還在附近,因為他隱約覺得這裏還淡淡地飄忽著那種靈動氣息。
其他人也在搜索,卻不是像魯一棄一樣去感覺。比如那使鋼釺的鐵匠,就正在聞味道。他做手藝整天都要和火爐子打交道,所以鼻子對火燒火烤的味道特別敏感。此時他就聞到了一種燒烤的味道,但也不是十分肯定,便開口問了一句:“大夥兒瞅瞅,是不是什麼明苗子燃了?”
這句話提醒了盲爺,他聽到了一些剛才沒有的聲音,輕微的“畢剝”聲。
盲爺在做賊王的時候沒少聽到這樣的聲音:“我們趕快離開這裏,木材被引燃了。”
對這句話反應最大的是拿大鋸的人,他是靠這山林吃木材飯的,知道這樣一個大料場燃起來會是什麼後果。輕則小鎮全完,重則整個山林都要被毀了。
於是大夥兒趕緊撿拾自己的東西往外逃,但頃刻間小鎮已經籠罩在一片煙霧之中,連方向都辨認不清。
“快跟著我走!”拿大鋸的人喊了一聲,然後他用一件鐵器敲打起鋸條來,邊敲邊領頭往一個方向跑去。是得快走,否則不被燒死也會被煙霧嗆死。
煙霧彌漫看不到人,但是大家都聽得見那敲擊的聲音,此刻那聲音就如同引路的仙樂一般,帶著這群人走出眼不能見的地獄。
當他們這一行人登上旁邊的小山嶺時,小鎮已經燒成一個巨大的火場,冒出的黑煙掩蓋了整片天空,讓站在山嶺上的這些人無法看清天空的顏色。幸虧這小鎮子周圍挖有防火溝,這大火才沒有蔓延到山林子裏來。
可奇怪的是,這場大火從燃起開始,鎮子中竟沒有一個人跑出,也沒有呼叫的聲音,剛才趕大集的那麼多人似乎一下子都消失了。
事情詭異便預示著其中有危險,所以此地不宜久留,與危險拉開距離是最明智的選擇。
連續不停地翻山越嶺是很勞累的,這些在魯一棄的身上表現得最明顯。氣喘籲籲的魯一棄終於決定休息一下,倒不是自己的體力跟不上,而是他有更重要的事情要搞清楚。
首先他要了解拚著性命來幫助自己的是些什麼人,又是為了什麼而來的。
鐵匠看上去五十歲左右,身材不太高,一副黑油油的臉膛,從他單薄的外衣可以看出他的強壯。“任火狂!”聽到這名字的時候,盲爺明顯地一愣,而鬼眼三更是“噢”了一聲,從他們的反應魯一棄知道這個鐵匠在江湖中肯定很有名氣。但另外三個人卻沒什麼反應,他們早就認識這鐵匠,就和認識其他靠山林討生活的人一樣。並不知道他的什麼江湖名氣,也沒見過這鐵匠有什麼過人之處。
任火狂告訴魯一棄,他和魯家的魯盛義是好友,曾經在山東沫台河建“木架鐵頂鎮魔幢”[18]時,一起出生入死。那次幸虧魯盛義幫他挑了腦後筋中的“十足白刺蠕蟲”[19],這才免了他為人所控最終全身癱瘓之災。他也見過魯盛孝,所以認得班門“弄斧”。
拿大鋸的那人是個“柴頭”,也有叫“拆頭”的,其實就是木材交易的中間人。他們將山裏出來的原材稍加修整,然後分類別、分檔次賣給別人,甚至像剛才集市上那樣分成小塊稱著賣。
“柴頭”叫傅利開,他是個精幹的中年人,身材高大修長,可是一張臉卻很是猥瑣。五官明顯是不對稱的,一隻眼睛正常,而另一隻卻眯成一條縫,但這一大一小兩隻眼中透出的光卻是精明狡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