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得繼續往前走,可是剛走下斜坡才幾步,水大娘突然臉色大變,帶些驚恐地叫了一聲:“停住!這斜坡有坎兒!”
幾個人一下子都定在了那裏,一動都不敢動。
鬼眼三慢慢蹲下來,拔出背後的鏟子,一層一層將身前的積雪鏟掉。沒有看到什麼,積雪下還是積雪,一直鏟到草皮石頭為止,都沒發現什麼異常。
“沒啥呀,你被獸夾子咬了?”鬼眼三回頭問女人。
女人也蹲下,伸手往自己腳邊探下去。她一邊在腳邊的積雪下摸索,一邊回答著鬼眼三的問題:“不是東西,你再細瞧瞧,這積雪層是不是下麵的小一半特別硬實。”
鬼眼三再次查看起來,魯一棄和其他的人也都蹲下來細細查看。果然,下層的積雪硬實,而且不是融雪後的水分被再次凍結的冰層,倒像是鬆散的積雪被刻意拍硬拍實的。
“這是……”魯一棄離著水大娘很近,他慢悠悠地說出這兩個字是要女人接下去把發現到的情況說出來。
“依形而置!”女人還沒說話,背後的柴頭冒出來這樣一句。
“對,斜坡無階,一步磕,二步扭,三步滑,四步滾,最後的滾衝之力讓你在斜坡上翻滾一周後再站立起來,繼續下一輪的磕、扭、滑、滾,這樣就會越摔越快,越摔越重,一路翻著下到坡底,讓你到死都不知道怎麼回事。”女人還是沒來得及說話,這趟是鐵匠在侃侃而談,說話中,魯一棄從他眼裏看到興奮的光芒在閃爍著。
“顛撲道?!”盲爺和鬼眼三幾乎異口同聲地脫口而出。
奔洪道
“不是,沒有‘顛撲道’精妙,這叫‘奔洪道’。‘顛撲道’什麼地方都能擺,這‘奔洪道’卻必須依靠斜坡地勢才能起作用,但這裏設的坎麵不止依形,而且還依物,他們利用拍實的積雪做四步扣,又利用浮雪掩蓋四步扣的存在,就算是坎子家都不能一眼看出。”水大娘終於說到了話。
“啊!‘燕歸廊’也是這個理兒!”盲爺像是幡然醒悟了。“這‘奔洪道’肯定是對家剛擺的,不是寶構的護坎。”盲爺這是廢話,坎麵是用雪做扣,怎麼可能是魯家護寶千年的坎麵?。
“你是用靴底硬點探到的。”魯一棄這話的語氣很奇怪,聽不出是在提問還是在判斷。
女人先一愣,然後雙頰稍稍泛紅地低聲說道:“啊,你早知道了!”
“不,我不知道,不知道你到底是哪路的神仙。”魯一棄這句平靜的話語讓水冰花的臉更紅了,紅得她都忘記了往下接話茬子。
說完這句話後,魯一棄也覺得自己刻薄了些。但女人的確是個謎,女人對坎麵布置的熟悉,女人屁股那裏的皮子,以及女人靴子中暗藏的硬點,都需要解釋卻沒有解釋。剛才鐵匠以“斜插竹籬格”為誘的結果中並沒有排除掉女人,而且回頭再想想,女人目前為止真正給予自己的隻有一個幫助,就是那張皮子,可對家沒皮子不也早就進到這裏了嗎?她這是在用過期的信息來獲取自己的信任嗎?
“這坎好解,把雪融了,或者索性把上層浮雪也給拍實了。”女人沒接魯一棄話茬子,隻管自己侃侃道出這坎麵的解法。
要把這滿坡的雪融了不大可能,但要把浮雪拍實卻不是什麼難事,因為他們中有個移山斷嶺的高手。鬼眼三走在最前麵,一把鏟子左右翻飛,便邊走邊拍,速度倒也不慢。
光滑坡道往下不遠,就已經接近那幾棵巨大樹木中的第一棵。突然,盲爺一把按住鬼眼三的肩膀,讓他停下手來。盲爺提鼻子聞了聞,沉著聲說道:“有血腥氣!”
是有血腥氣,隨後鬼眼三、鐵匠他們都聞到了,等他們小心翼翼地走到第一棵大樹那裏,一幅血腥的情景展現在大夥眼前中。
一個人被釘在大樹上,腳離地有兩尺多高,腳下是一串鮮血凝結成的冰淩。死人眼睛睜得很大,那是不明白不瞑目的表情。這人是“妖弓射月”的弩手,釘死此人的武器是“曉霜侵鬢矛”!
一個使用大弩的高手,竟然沒有一點抗拒就被一支飛射而來的長矛高高地釘死在棵巨樹上,殺死他的人是何等能耐可想而知。
為什麼要殺了這使弩的高手?隻有一個原因,就是這高手做錯了事,犯了個極其嚴重的錯誤。他的逃遁將一些秘密的路徑暴露了,過早地帶進來一些不該來的人。
殺死大弩高手的飛矛不但將個大活人射得飛離地麵,而且矛尖幾乎穿透了水缸粗細的大樹。這強勁的力道讓魯一棄的腦筋再次活躍起來,他這一路走來疏忽的東西太多,被假象迷惑了的東西也太多。就說這“曉霜侵鬢矛”,從現在這力道看,它絕不是鬼眼三的雨金剛可以擋住的。
想到這兒,魯一棄心中念頭猛閃:養鬼婢出手不是助力“曉霜侵鬢矛”,而是在阻攔飛矛。雖然未能阻住,至少那飛矛的力道被減弱了許多。要不然自己和鬼眼三可能也會像麵前的死人一樣慘。金家寨那次,養鬼婢依舊是在幫助自己。她當時眼神之中都是擔憂和焦慮,她在飛矛射出前低喊了聲“走”,這一切表達出的都是維護和關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