叢得禮覺得肩頭的痛楚刺透了全身。他扭頭一口咬住肩頭的鋸條,隻有這樣拖住,才能避免在魯一棄全力拉扯下將他手臂整個鋸下。
此時已經不是叢得禮讓不讓魯一棄活的問題了,而是變成了叢得禮要想活命就必須將魯一棄拉上來,或者想法子讓魯一棄摔下去。
於是在雙重痛楚的夾擊下,他艱難地移動不大靈活的右手,從腰間抽出一把刀,一把厚背薄刃的狼牙刀。
“果然是你!”鐵匠發出一聲恨恨的怒喝,隨即不顧一切從阻隔的碎石堆上爬過來。
好刀!可以斷鏈削栓、吹毛落發,殺死老女人時連一滴血痕都沒留下。這樣的利刃隻要隨手一揮,便可以砍斷鋸條。問題是叢得禮眼下不但揮不動,連將刀拿穩都很是費力。
狼牙刀一點點往前探去,逐漸向魯一棄抓住鋸條頭的手指接近。
刀口漸漸切入魯一棄的手指,就算魯一棄能忍住疼痛堅持不放,鋒利的刀刃還是會將他手指削斷的。
鐵匠、柴頭他們還在碎石堆的另一麵,就算他們現在過來了也來不及。魯一棄絕望了,他仰天發出一聲長長的嘶喊。裂口另一麵也傳來了女人的哭喊。
賜我亡
嘶喊中,一塊大石落下,不知道是被嘶喊震落的,還是上天有意在幫助魯一棄,石塊正好砸中叢得禮的天靈蓋。這一下雖然不能將這個高手砸死,卻毫無疑問地可以將他咬住鋸條的牙口給砸鬆。
牙口一鬆,肩頭立時血花骨末飛濺。狼牙刀掉在了地上,和它一起掉落的還有一隻握住狼牙刀的手臂。
叢得禮癲狂了,他發著狠,死命想拔出插在身體中的斧柄,他要殺死魯一棄,哪怕同歸於盡。可斧柄依舊插在他身體中,就像長在裏麵一樣。
穿透他身體的斧柄正被雙結實的大手從後麵抓住。
叢得禮完全失去了理智,突然間拚盡全力往裂口中衝去,他要利用自己的衝勁和體重,再加上掛在下麵的魯一棄,將背後抓住斧柄的人一同帶下裂口。
人從裂口落下時的樣子很像一片枯葉。叢得禮就是這樣一片枯葉,他怎麼都沒有想到,自己左側的半邊身體突然間豁開一條縫,這條縫連接著圓洞形傷口和左肋邊。
叢得金從斧柄上脫出,衝入斷裂口後他還在琢磨這是怎麼回事,直到自己身體發出了焦臭。
魯一棄被拉上來了,被抓住斧柄的鐵匠和手裏提著內彎刀的柴頭一起拉了上來。
柴頭手中暗金色的弧形內彎刀刀尖上滴掛著一條黏稠的血線,就連他自己也沒有想到,鐵匠打製的彎刀會如此鋒利,忙亂中的一刀,竟然輕巧地順著斧柄切開了叢得禮的半邊身體。
熔漿繼續向上翻湧,而在裂口對麵,女人和玉盒都還在叢得金的手中,盲爺和鬼眼三還在與他僵持著。
魯一棄探頭在裂開的深溝中左右瞄了幾眼,然後堅定地說:“走!到對麵去。”
地裂的口子很長很寬,將山體整個劈開,跳是不過去了,但魯一棄看到了裂口中的一座“橋”,兩塊巨大的岩石,對拚著卡在懸崖之間,而且離橋不遠有被裂口截斷的四方形洞道。他需要做的就是走到那個位置,利用那塊岩石,穿過這條裂穀。
柴頭在碎裂倒塌的石壁背後發現了通道,他不知道這通道都是通向哪裏的,也不知道這通道當年是派什麼用場的。裏麵很黑,很潮濕,石壁上都積聚著厚厚的淤泥。從洞形來看,這洞道修築得很粗糙,洞壁高低不平,洞徑大小不一,給人感覺是修造暗構時先行開鑿的用來運送材料和運出石塊雜物的副洞。
魯一棄取出螢光石走在最前麵,一路快跑。他真心希望這通道能轉到“橋”的位置。這種不管不顧的行進方式非常不安全,但鐵匠和柴頭也顧不上阻止,隻是緊跟其後。
這個洞道的地勢是微微下沉的,行走了好久都沒有到頭,倒是在一側的洞壁上發現了一個破口,破口裏是磚砌的甬道,四棱四方,整整齊齊。如此的甬道讓他們三個感覺是回到正道上了,忙不迭地從口子鑽到甬道中。
正道也不好走,有許多岔口,三人在仔細辨別和試探後發現,這是魯家技法中的“散枝博古格”[52],熟悉了門道,他們加快了速度。但是當再次拐過一個直角彎後,突然出現在他們眼前的一番情形讓他們霎時愣了。
是一個人扣,一個功力高強的“十六鋒刀人”。刀人一隻手扶著牆壁,另一隻手揪扯著胸口,低頭劇烈咳嗽著。地上插著一枚刀片,那是“十六鋒刀人”暗藏在口中的第十五把刀。可是刀人現在已經顧不上這取命和保命的秘密武器了,隻是撕心裂肺地幹咳著。
刀人的背心冒出了白白的熱氣,他咳出的氣息中竟然帶著點點火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