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書分得百頁懂,一頁分得兩路通,陰不為陽用,陽不開陰欞,天光青青,抬頭神靈,八方淨氣,血怨隨平。太上老君,急急如赦令!”周天師念念叨叨中,左手一晃,黃符點燃,隨著紙灰的飄落,右手瓷瓶也對著那刀頭倒下。
瓷瓶的樣子是在傾倒什麼,但其實什麼都沒有倒出來。不過隨著這個動作,那刀上的紅色開始快速褪去。刀杆、手、臉上的紅色也在迅速褪去。等五郎的臉色完全恢複正常後,他雙腿一軟跌坐在地,樸刀也“咣當當”一聲掉落,撞在石塊上火星四濺。
回頭道
周老天師長長舒了口氣,回轉身來。站在他身後的魯天柳可以看到老天師額頭上有細細的汗珠。
“差點就大意了。”說這話的語氣中,周天師多少帶著自責,“總以為對家會用夜鬼子,沒想到他們還能驅動晨鬼子。”
魯天柳聽這話很好奇,便問道:“什麼是夜鬼子、晨鬼子?”
“夜鬼子是夜間出來活動的鬼魅,就是沒有陽明之後,從旮旯、地下聚集起來的屍氣、沼氣一類的陰晦之氣。這些氣息交彙在一起,就能產生奇怪的力量,這也就是人們一般概念中的鬼。晨鬼子卻是在晨昏交界和天色昏暗時才出現,這種氣息一般是血氣與煞氣的聚集,無陽明不出,陽烈即散,有陰暗不見,陰退即現。這和人們平常說的撞邪、遇煞的意思相近。”老天師侃侃而談,可以聽出,天師教對鬼的理解與墨家的見解以及魯天柳的分析又有不同。
“幸虧是關小哥晨時睡著了,要不然這晨鬼子的暗襲我們都發現不了。它的陰力與夜鬼子是反的,夜鬼子是人清醒時可以覺出,晨鬼子是昏睡時才能覺出。”
關五郎被晨鬼子一鬧,已經完全清醒,再沒一點睡意。隻是精神略顯頹落,臉色也不是太好。這也難怪,撞到了鬼,終究是會有些影響的。
“怎麼沒精神頭?害怕了?不就是撞鬼嗎,誰死後還不變鬼。來,喝我老水一口酒壯壯膽。”水油爆到底年歲大,又在龍虎山待的時間長了,對這鬼神事情倒沒什麼害怕的,反倒是主動來安慰五郎。
五郎頭一仰,還沒反應過來就被水油爆連灌了兩口酒,倉促間被嗆得直咳。不過他馬上一骨碌站了起來,也不知道是酒起了作用,還是被水油爆的話激的。
“其實就是害怕也別不好意思,要沒你那一刀,說不定我們都要被鬼索了魂去。”水油爆說的倒是實情,不過好像是話裏有話,周天師的眉頭不禁微微皺了一下。
等晨霧散盡天色全亮,他們才開始繼續前行。不過此時有些人臉上畏縮的表情已經相當明顯。這也難怪,有人失蹤,有人受傷,再加上白天遇鬼,這些人心裏的壓力在層層加碼。前方就像個無盡的地獄,而他們在這地獄之路上才剛剛開始起步。
又用了大半天時間,他們終於走出了嫁貞林。周天師出林子時燃的兩把“清邪隱真香”加上“虛形符”來當惑目子,結果都是白費。林子外麵鳥啼樹曳,一派寧靜平和的景象,根本沒有像魯盛義說的那樣有重重截殺。大家的心情頓時放鬆了許多。
不過祝篾匠卻不緊不慢地潑了一盆冷水,說道:“外麵的情景已經和老輩人的描述完全不一樣了,從分布和範圍來看,也有別一般的山區特色,似乎存在著人為設置的規律。”
魯天柳也看出來了,那些林木草地雖然方位形狀各異,但它們的邊緣是線形的、光滑的,沒有相互的參差和滲透。隻這一點就可以肯定,那是人力種植、修整的。除了看出來這點,魯天柳還嗅出輕風中有淡淡的血腥味道。
“祝大叔,這一帶的情形我瞧著邪性,你有沒有其他的路?”魯天柳悄悄問祝篾匠。祝篾匠沒有說話,隻是搖了搖頭。
“魯大哥,照你們坎子家的路數,我們可是要找到正路往前走,要不然沒路就是死路。”俞有刺在悄悄地和魯盛義說話,不過悄聲的話語還是有人聽到了,那就是站得離他不算近的水油爆。
“那裏有路!”老眼昏花的水油爆竟然是第一個找到路徑的,那是在兩片顏色迥異的樹林交界處,從黃、綠兩色間露出的一線白色石階。
“那裏有鳥!”還有人眼神比水油爆更好,是周天師的童兒。
從他們的位置到那條白色的石階路,這中間是一片麵積很大的平緩坡地。整片坡地綠茵茸茸,像是塊精工細作的波斯毯子。那些鳥兒就在這草坡上,但是鳥兒不大,隻有拳頭大小,又長著綠褐色的羽毛,眼力不好還真的很難瞧出來。
童兒總免不了孩子的天性,他躡足快奔,悄然接近那群鳥。眼瞧著離鳥群已經不到二十步了,那群鳥兒依舊挺著細長的喙兒搖頭晃腦在草中尋食,不曾有所覺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