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慌,忍著點!都是虛像!”周天師雖然這樣說,但他也知道憑自己這樣一句話是無法讓大家忍受住如此灼燙的。於是探手從囊中掏出一個青瓷瓶,口中念念有詞:“西有青山,山接青天,天有清氣,氣透一竅清明,氣盛萬般清靈。天師執書,老君律令,開靈度清,走!”瓶口一開,大家感覺有清涼沿金線流動,每過纏繞處灼燙盡消,然後清涼順手指直貫而下,連地麵都被消去了燙熱。
“大家都閉目凝神,什麼都別管,發生什麼異象也別亂動。忍過午時三刻就會好轉。”魯天柳大聲說了一句,因為她知道周天師的辦法隻能暫時起到作用,而真正解決這次日煞之厄還需要自己出些血。
在水油爆給魯天柳講清夜鬼、晨魅、日煞的道理之後,魯天柳從各種道家理論中找到“日煞應用純陰之血破之”的定語。純陰之血有多種,螭蛇血、元龜血、精衛鳥血,但這些都是可遇不可求之物。而最常見的純陰之血卻是初處之血,也就是年齡在兩輪(二十四歲)以下的處女血。食指通中元,其脈直達陰底淵田,於是魯天柳將食指伸在口中,隨時準備咬破食指,以陰血破陽煞。
金線網抖動一些時候後,竟然漸漸止住了。還未曾到午時三刻,一切便都恢複到平靜。
“用不上你的血了。太陰日,歲侵清和,又是陰雨天。一切都有人算計好了,這才能夠不慌不忙,那是胸有成竹。高手藏芒,棉裏掖針。厲害!”水油爆聲音很高,而且這話說得已經全沒了原先那個老廚工的口吻,這是在提醒大家些什麼。可在場的人卻沒有一個搭理水油爆的茬兒,不知是被養屍嚇了,還是各自心中揣摩著什麼。
“老這樣待著可不是辦法,我們是不是可以保持這樣的位置往山下移動。”魯盛義說了個還算辦法的辦法。
“我昨天瞧養屍沒能抓住老魯,大概和他的腳跛有關係,我們隻需改變奔走步法,每兩步單腿跳一步,這樣也許養屍就沒法抓了。”俞有刺是個有腦子的人,他的推斷和說法完全在理。
“現在不行,位移則形散,八位氣相分布不和,難逃煞殺。再等等。”
“周天師說得很對,我們等到酉時再動,那時養屍基本都是蟄伏不動的。”魯天柳覺得自己應該出來幫周天師說兩句話,要不然別人很難理解周天師的安排和做法。
“就是到了酉時也不行,還得有一兩個壓得住的鎮物。”周天師說。
“千葉花毒腐草,百色菇地黃苔,五步蟒紅線蟀,硝水肉堿水麵。遠,可不去,近,怎可不來。”水油爆說這幾句話時眼睛閉著一顛一顛地,就像是要睡著了一樣。
魯天柳知道,這幾句話出自明朝時九江名醫康梅亭的《物克物辨金方》,陸先生說這書與風水之辨有異曲同工之妙,曾經細讀過,也給魯天柳細講過。
水油爆說的幾樣東西,它們兩兩相對都是相克之物,而它們又是離得很近的相輔之物。千葉花旁無毒腐草便不會開放,而千葉花又是唯一可解毒腐草劇毒的;百色菇隻有在地黃苔上才能活,而能解百色菇劇毒的也唯有地黃苔;五步蟒需靠紅線蟀扒掉齒上所積毒液黏塊,而紅線蟀卻是需要吃五步蟒蛻皮才能過冬。至於最後兩物卻是水油爆自己想的,他認為用硝水肉配麵是最好吃的,而用煮肉剩下的湯水下堿水麵又是最有味最勁道的。
就算魯天柳不知道最後兩樣東西的意思,前麵的那些已經足夠她判斷出水油爆在暗示什麼。他已經找到鎮養屍的物件,而且就在這附近,離這些養屍很近很近。
誰都沒有輕舉妄動,都拉結著“八仙定邪位”的金線網呢,他們就好像一條繩上拴的螞蚱,誰都不能也不可以自作主張采取行動。
其實像俞有刺、五郎幾個人,雖然知道龍虎山的高人本領強,但從信任度的角度來說他們還是更願意聽從魯天柳的。所以當魯天柳說要等到酉時時,他們基本都把目光盯在了魯天柳的身上,隻要她招呼一下就會立馬行動。
魯天柳卻始終把目光偷偷盯在周天師那裏,好長時間才偶然和水油爆有一搭沒一搭地說上句把話。整個下午,她發現周天師雖然表情鎮定,但還是有好多細小動作暴露出他心裏的焦急,然後再由焦急轉為無奈。怎麼會這樣,現在是往蟄伏時辰走,應該很快就能脫身了,難道他是因為沒找到鎮物才會這樣的?
突然,魯天柳想到了一件極不合常理的事情,周天師的徒弟!他躲到嶺坡的一側,始終沒有露麵。周天師好像忘了這個人,就連昨夜最危險的時候都沒讓他過來幫忙。
“水老爹,儂說個鎮物在哪廂?酉時要到個,周天師好像找勿到。”魯天柳知道該做準備了,今天不能還在這裏待一夜。且不說養屍的厲害,就是連續的淋雨也會讓大家的身體吃不消,所以酉時必須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