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圍山嶺樹木遮掩的暗處,有幾雙眼睛盯住水花飄飛中那個美麗的軀體。眼中的光芒是複雜的、不可捉摸的。
大水潭外側的“雲柱礙”中,從雜草、石縫等地方,怯怯地現出許多脹鼓汙穢的身體,身體很小,眼睛卻很大,艱難綻開的眼縫中黃白一團,看不到眼黑子……
魯天柳爬行到雁翎瀑下時停了一下,因為這部位有瀑水衝刷,是冷卻得最早也最堅固的地方。她要在這裏稍稍調換一下氣息,也是為了讓前麵的石膏麵能凝固得更牢一些。
隨著雁翎瀑水花的灑落,魯天柳能感覺到自己身體被清涼的瀑水完全浸透。潔淨的水順著肌膚流淌,細致地撫摸著每個毛孔,衝刷著每一點的汙穢,就像她“辟塵”一樣。過程很短,卻讓魯天柳找回些東西,也讓她繼續往前的信心和欲望膨脹起來。
當石膏麵上的積水有兩寸時,魯天柳手掌在石膏麵上稍稍朝後借力,像條起水的魚滑過濕滑的船板,一下就到了最裏麵的潭沿。
這裏的潭沿沒有立足之處,隻有一塊圓形的巨石和兩邊立崖相夾的空隙。要想從這裏離開潭麵,隻有爬上巨石或者鑽入空隙。
魯天柳的輕身功夫完全可以躍到圓石上麵,可惜的是她沒有借力躍起的位置,腳下的石膏麵承受不了那樣的力道。
兩邊的空隙不大,但魯天柳要鑽進去倒不是問題。於是她先輕輕將“飛絮帕”撒入空隙之中,沒撞到底,估計其中另有洞天。於是魯天柳水蛇蠻腰擰動,從一側的空隙滑了進去。
身體剛進去一半便停住。這是魯家慣常用的伎倆,進入黑暗之處總是“半入其居半踏路”,處在這樣的一個可進可退的狀態,是為了先把裏麵情形摸清,斷定沒問題後再繼續朝裏去。
魯天柳先在一側石壁邊摸著一枚小石子,朝前麵黑暗的深處彈去,然後聚氣凝神仔細辨別。從石子發出的聲響可以知道,前麵是個頗大的空間,而且還朝斜下方延伸出很遠。然後魯天柳在伸手可及的地方摸索了一番,周圍很幹燥,沒有青苔淤泥這類東西。
“這裏倒是個隱秘的好地方,上麵水落如雁翎,可隻是飄灑在巨石之上,這下麵倒是幹燥得很,而且潭水再漲都流不進這空隙,裏麵又有寬大的空間,的確是個藏東西的好處所。”魯天柳心裏想著,身體伸縮間就已經完全進到了空隙裏。
爬進去後,魯天柳拿出了白蛇眼。借蛇眼的淡光,能看到的不多,也看不遠。不過她能看清自己發梢上持續快速滴下的水珠,水珠將麵前小塊石麵上的灰塵衝刷得很幹淨。
魯天柳無意間低頭一瞄,霎時臉色大變,不顧一切地扭動掙紮著自己的身體往外逃,就連手中拿的白蛇眼都差點丟掉。整個的過程中,她還在不住地禱告,但願自己莽撞地闖入還沒來得及造成什麼後果。
從空隙中退回的魯天柳匍匐在水潭的石膏麵上喘氣,被嚇得不行。心裏不住埋怨自己:“江湖沒少闖,怎麼還是不夠細心謹慎?”
這隻是嚴格要求自己的自責,其實正是因為她的細心,才發現衝洗掉灰塵的石麵上有Z字紋形的鑿痕。
Z字紋形開鑿隻有明朝時的皇家工匠采用,明孝陵的甬道鋪石最早采用這種技法。《明黃理後策》中有甬道鋪石的描繪:“……道為巨方,紋作雙直斜連……”,所以工家把這技法叫做“皇道紋”。由於這種開鑿手法最初是用在皇家陵墓的,所以陽宅和一般人家都不用,轉而用更為美觀的絞絲紋或者直道紋。如果工匠在陽宅中用這樣的紋路,嚴格地說就算是暗破,有礙風水吉相。
不管是吉相還是凶相,絕對是朱家人動過手腳的跡象,所以往那裏麵去可以有坎有扣,卻絕不會有寶。
魯天柳之所以會如此肯定,還有另一個原因——“玄武局”,且是“玄武溢液”的局相。也不知道是先尋到風水局才在此藏的寶,還是先藏了天寶,然後在寶氣的作用下才形成此局。無論如何,此種靈聖天局中藏孕的必定是“水”寶,而“水”寶的藏處絕不會是無濕無潤的幹薄之處。半入空隙時她已經有所察覺,所觸位置都是幹燥無比,但卻被忽略了。
不過從裏麵石洞、石紋可以知道一個實情,對家這百十年中,對此處不但是進行了無數次的探尋,而且還動了手腳。
“對家花費如此巨大的人力財力都沒破解的秘密,我能找到嗎?”魯天柳在問自己。
石膏麵上存積的瀑布落水越來越多了,隨著積水水位的上升和積水重量的增加,石膏麵隨時都會被壓碎,石膏麵上的魯天柳也隨時會掉入帶有吸力的怪異水潭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