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來找我做什麼?”若澤顯然沒有自覺,看芙蕾進屋坐下,便開口問道。
芙蕾惴惴地握著若澤遞給她的茶杯,啜了一小口微冷的茶水,才小聲道:“就是想過來看看你。”
若澤沒有說話,隻是將披風掛好,轉身換了件罩袍,才坐到芙蕾身邊。
芙蕾這時才發現若澤神情似乎有些憔悴,忍不住問:“老師,這段日子還好嗎?”
若澤胡亂地點了點頭,給自己也倒了杯茶,一氣灌下。
“老師還是除了你,誰都不見嗎?”芙蕾的聲音更小了些。老師這次的病來得十分蹊蹺,按理來說,國師大人養生有道,又極其擅長術法,沒道理突然一病不起,還閉門謝客,除了若澤,連宮裏的大夫都不讓進門。芙蕾心裏總有些不好的念頭,又不知道該和誰說,隻好一直憋在心裏。
若澤的神色有些愴然,良久他才緩緩道:“老師似乎有些心事,我說不清楚。但我總覺得,老師這次,似乎是要……”他吞下了已經溜到嘴邊的不祥字眼,搖了搖頭,似乎想把這個念頭從自己腦子裏甩出去。
無論若澤處事多麼鎮定自若,待人多麼寵辱不驚,麵對從小將自己養大的國師祈言現在的狀況,還是多了幾分惶惑和不安。
芙蕾沉默著,不知該說些什麼。她篤定以前國師大人應該壽歲很長,但現在,她想起老師和蘇侖都曾經對她說過的話,有些不安。
難道,老師現在的病,是因為她回到了這裏嗎?
“芙蕾,你說,老師這次……”若澤臉上露出少有的脆弱神色,看得芙蕾一陣心疼。可是若澤的話還沒說完,就聽到一陣奇怪的蜂鳴聲從院落裏傳來。若澤臉色一變,立刻起身推門出去。芙蕾慢了一步,扯過披風,小跑著追了上去。
若澤大步走過回廊,到了國師大人的臥房門口。那奇怪的蜂鳴聲一直不曾停止,盈滿了整個院落。司天監所有的官員都小跑著往這邊過來,很快就聚集在了國師大人臥房前的庭院裏。
芙蕾抱著披風,看若澤直接推門進了臥房,心裏不由一緊。而其他人乍看到女皇陛下,也是一驚,忙要行禮,卻被芙蕾擺手阻止了。
若澤隻進去了一會兒,便退了出來,徑直走到芙蕾麵前,低聲道:“老師要你進去。”
芙蕾有些茫然地點頭,將手裏的披風遞給若澤,走到臥房門口,發現若澤沒有跟過來,便有些惶恐。
“老師說,隻要你一個人進去。”若澤的神色裏帶著芙蕾十分陌生的哀愁。她從來沒有在若澤臉上看到過這樣的表情。可她隻是對著若澤點點頭,推開了臥房的門。
撲麵而來的是一股奇特的香味,帶著暖意和甜味。
芙蕾咬了咬下唇,小步往國師大人的床榻前走去。
國師大人的床榻被層層薄紗遮住,芙蕾剛在床前站定,就聽到國師大人虛弱的聲音從紗縵後傳出來:“是芙蕾嗎?”
“是我,老師。”芙蕾嗅到了一股似有若無的血腥味,不禁微微皺了皺眉頭,“老師,您找我有什麼事?”
芙蕾等了許久,都沒有聽到紗縵後傳來回答,不禁有些心慌,便大著膽子伸手去撩那紗縵。
紗縵的層數比想象中更多。芙蕾正疑惑間,突然聽到紗縵間響起一個聲音:“不要伸手過來。我不想嚇到你。”
芙蕾卻是已經被嚇到了。紗縵後空無一物,隻有一團黑暗,而那聲音,像是直接從黑暗裏傳出的一樣。
“老師,這到底?”芙蕾縮回手,驚疑不定地看著那微微顫抖的紗縵。
“我不想瞞你。”國師的聲音有些飄忽,“我終於是撐不下去了。以後若澤,就要拜托給你了。”
“我不明白。”芙蕾覺得自己的嗓子突然哽住了,半天才吐出這麼一句話。
“你是個聰明孩子。”國師歎息著,紗縵也微微抖動起來,“你和若澤,都是聰明孩子。可就是太聰明了,有時候反而需要一點愚蠢的勇氣。你們要麵對的,都不是容易解決的問題。要好好幫扶著啊。”
“我不明白。”芙蕾的聲音已經帶了哭腔。她覺得自己突然失去了所有的力氣,身邊卻沒有任何東西可以倚靠。
“這是我自己選擇的。我不後悔。”國師的聲音越發飄渺起來,“我不後悔,你也不用為我後悔。唯一遺憾的,就是不能看到你們兩個……”
國師的話沒有說完,聲音就已經消散在了空氣中。
芙蕾怔怔地盯著紗縵,可是紗縵再也沒有動靜了。倒是屋外,突然響起了巨大的蜂鳴聲,以及,一聲又一聲,沉重的鍾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