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被猛地推開,芙蕾知道是若澤衝了進來,卻沒有回頭看他的力氣和勇氣。若澤站在她身後,發出一聲悲鳴。
芙蕾隻希望腳下的大地突然裂開,將她整個人都吞噬掉,這樣,她就可以從此時的若澤麵前消失。
她突然覺得,她從來就沒有弄懂過老師。
***
接下來的日子芙蕾都有些恍惚。
她出席了國師大人的葬禮,親自致了悼詞。她任命了新的國師,親自送出了獎賞。她每天都批很多很多文書,不然就是看布克定期給她送過來的書。她甚至會去練武場練習射箭,用的不是白家雙胞胎之前送給她的那張弓。
寶慧每天陪在她身邊,說了很多很多話,可她一句也聽不見。
然後她大病了一場,在床上整整躺了半個月。
帝都裏傳起了奇怪的謠言,說女皇病重是因為得罪了司天監,和司天監背後的伊墨城。
可是,很快,伊墨城派了曉月祭司過來參與了新國師的就職典禮,謠言不攻自破。但芙蕾因為病重,並沒有出席。
那位曉月祭司,也沒有來探視女皇。
帝都乃至整個雅塔帝國的人都紛紛用自己的方式來解讀這微妙的互動,但沒有人真的知道這一切究竟為何。
隻有芙蕾知道。
老師向來和伊墨城的那幾位大人關係都很好,不然,那時也不能勸服伊墨城,為了雅塔皇室行使禁術。
但是,老師從來也沒說過,原來施展禁術,是要那樣慘烈的代價。
而且老師怕她介懷,還在最後離開時親自開導她。
老師說他不曾後悔,可是芙蕾不知道,自己到底該不該後悔。
是她,讓若澤眼睜睜地看著唯一的親人用極其痛苦的方式離開這世間,而且灰飛煙滅,永不入輪回。
也許若澤永遠也不會知道老師為什麼會如此逝去,但芙蕾卻突然覺得,自己再沒有勇氣去麵對若澤。即使,老師在最後告訴她,有時候寧可愚蠢,不要太聰明。
可是,她怎麼能裝作對一切都不知曉呢。她怎麼能不去想象,老師是如何躺在床榻上,看著自己的肉體和靈魂被來自虛空的黑暗一點點啃食。
芙蕾很想哭,也許好好大哭一場,就能讓自己解脫出來。可是,偏偏她連眼淚都流不出來。隻是恍惚著,仿佛在一片虛空中飄蕩,無處可去,不得解脫。
***
“芙蕾,你清醒一點。”
有熟悉的聲音從極其遙遠的地方傳來。芙蕾茫然地四處張望,看到了一張消瘦了不少的熟悉麵孔。
可她隻是驚慌失措地抬起手,將自己的臉牢牢捂住。
“芙蕾,是我。”那個熟悉的聲音比往日要低沉一些。芙蕾猜想著他這些日子裏的生活,整個心都劇烈地疼痛起來。
“芙蕾,你還要躲避現實到什麼時候?”芙蕾能清楚地辨別出那聲音裏的無奈和疼惜。可她隻是緊緊捂住自己的臉,有淚水從指縫間流淌而出。
“芙蕾,你還有很多事情要做。”那個聲音歎息著,帶著讓芙蕾顫抖的溫柔。
“乖,不要辜負所有人。”一雙溫暖的手輕輕覆上芙蕾的雙手,將她的雙手溫柔地從她臉上拿開,一方繡帕罩到芙蕾臉上,輕柔地將她臉上的淚水吸去。
芙蕾拚命睜大了眼睛,看到若澤居高臨下地看著她,神色很憔悴,也很溫柔。
可是那溫柔,卻比最鋒利的刀更讓芙蕾顫栗。
“你都知道的對不對?”芙蕾的聲音放得極低。
若澤長長地歎了一口氣,半晌才回答:“我不知道老師到底是為什麼。但是,他說過,這是他自己的決定。老師是個心性堅韌的人,我從來沒見過有人可以讓他改變決定。”
“所以,芙蕾,老師直到最後都沒有後悔,你還要消沉到什麼時候呢?”
芙蕾怔怔地看著若澤。明明他才應該是最難過的那個人,可是現在卻還要跑過來安慰她。
“對不起!對不起!”芙蕾撲進若澤懷裏,終於放聲大哭起來。
若澤輕輕拍著芙蕾的背,神色有些恍惚,卻還是輕聲說:“沒有人需要你的對不起。芙蕾,大家想要的,並不是一句對不起。”
“我知道。”芙蕾將整張臉都埋到若澤的肩窩裏,“我會努力的。”
“芙蕾,我說過,我會成為你的劍,你的盾,所以,請不要擔心。”
“我知道。”
所以,我不僅要拯救整個雅塔,還要拯救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