問他要一個“波螺”,起碼要討好他四五天。
曾憲文也做,簡直“苗粑”一樣,根本旋不起來。
鞭子棍也是講究,講多了,好!不講了。
幾個人有空就相約到這裏來鑽研“波螺”經。
有一天下午,鳳珍趕來報信,講:“‘土匪撲城’了,婆叫你趕緊轉去。都關城門了!”
幸好都住在城裏。曾憲文住道門口,滕代浩住西門劉士奇老屋,王本立住西門大街……
曾憲文對序子講:“我跟你到北門城牆上去看下鬧熱!”
序子一邊跑一邊喊:“日你媽!我冇敢!”
進了屋,媽在蕭家打牌,回冇來。婆在講:“……冇曉得是川軍還是黔軍還是滇軍?都是殺人搶東西,唉!急死人!你媽又冇轉來!”
“講到媽,曹操就轉來了!”序子說。
“……是苗兵,是苗兵。冇是搶東西,是造反,口號要殺貪官汙吏!講他們日子過冇下去了!忍冇住了……”
北門外響槍,老遠也響槍,還聽得到連發的花機關槍和水機關槍響,密朵、密朵了。
“快!快!快躲到被窩裏來,快,被窩防子彈,婆你來!鳳珍也進來,快!光光莫哭!這時候哭哪樣,都哪樣時候你還哭?莫講話,叫你莫講你還講?都莫動,聽到嗎?”
子光蜷在被窩裏說:“那你又講!”
大家聽了想笑又不敢笑。
被窩裏悶了好久呢?悶到大家都不想悶的時候,也沒有哪個講話,就一齊掀開被窩站起來。就咳嗽,就扯氣。
吃夜飯的時候,聽到講城門開了。
“講和了!”
哪個和哪個“講和”?原先做哪樣要打?
柏茂來了也不清楚,隻講是高頭的事。高頭是哪種高頭?高到哪樣程度?城外搶東西冇有?死人冇有?
柏茂講城外東西冇搶,人冇死,要死怕也隻嚇死一兩個把老娘子。隻曉得圍城的都散了,“談”散的還是“打”散的都冇清楚。
婆拍拍自己胸脯,“呸巧!呸巧!差點把我也嚇死。”到廚房去了。
放完定更炮,城門又關了。
城裏人幫城外人擔心,萬一又來,怕就不得托福;城外人想,這回不擾城外,怕就是一味子要攻城裏?
一整晚,城裏城外大家都睡不好,連狗都管著,不準叫!
大清早,有人在門外叫:“三姐。”
進來四舅和幺舅。
“你怎麼大清早就來了?”媽問。
“昨晚來的,住四哥屋裏。”幺舅說。
序子和子厚到門口看馬。四匹馬,四城也在裏頭。
序子偷悄悄地告訴子厚:“那個牽馬弄嚼口的名叫四城,我在木裏的時候,他挨王伯打過。”
好笑!好笑!回到院壩,聽見幺舅跟媽講:“冇事,冇事,關起門就是。冇管聽到哪樣響動都冇要怕。是弄給省軍看的。”——四城帶人扛進兩麻袋米。又交給媽一些光洋:“我有事要走。三哥有信嗎?”媽猛點頭。
四舅也講:“冇事,有響動我會過來。伢崽該上學就上學。”兩個人就走了。
序子走道門口邀曾憲文,又走楠木坪邀田應生。
“昨夜間來了好多省軍。”田應生說,“好像做強盜一樣,偷偷子怕人看見,右手抓住刺刀殼冇讓響。”
“你怎麼曉得?”曾憲文問。
“我親眼見到,起碼兩團人。有的進城,有的住三王廟、玉皇閣、觀景山,都滿了!”田應生講。
“怕是要來一盤大仗火!”曾憲文講。
“我看,最好是好好談,冇要打。”序子講。
“由得你?”田應生像個八卦老道的神氣,“老王走了,江山移動,乾坤變幻,最是莫測……”
第一堂上的是張順節先生的自然第八課:“羅盤和磁性”。
羅盤是測定方位的儀器,亦名指南針。旅行中常備一具,可防迷失方向;航海、航空時更不可缺。羅盤的裝置,是在一個銅製的圓盤中央,立一尖針,頂端支著一個可以自由回轉的指針,這指針靜止時,兩端常指南北。
羅盤中的指針,性能吸鐵。這種吸鐵的力叫做磁性。凡有磁性的物體叫做磁石,磁鐵礦就是天然產出的磁石,叫做天然磁石。鐵被磁石吸引時,亦帶有磁性,而能吸引他鐵,這種現象叫做感磁。生鐵熟鐵很容易感磁,但除去磁石,立即失卻磁性;惟有鋼鐵,一經感磁之後,不易消失。所以人工磁石都用鋼鐵製成……
對這堂課最有興趣的是滕代浩和序子。他們兩個在家裏都摸過。曾憲文、王本立、吳道美不感興趣是他們家裏沒有磁鐵和羅盤。張先生問到滕代浩,滕代浩就講:“我二滿滿就是風水八卦先生,他天天都拿羅盤幫人看風水。裏頭就有個指南針。指南針靠磁石活動的,所以它是科學的一部分;看風水是種迷信行為,所以不怎麼科學。我二滿這狗日的拿科學原理來做迷信欺騙老百姓,應該押到赤塘坪去‘呯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