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了照顧小劍秋,他砸鍋賣鐵東拚西湊買了頭奶羊,求了溪橋村口的王大錘好幾天才買來這頭每天能產三碗奶的羊。羊奶總比米湯強,為了養活小劍秋,一直過著隱居生活的他不得不天天上山打柴賣錢,農忙時節還得去幾個大戶田裏幫忙收麥子掙點小錢。
他就這樣一點點、一天天把小劍秋養活大。春去秋來,轉眼間十年過去了,繈褓裏的小劍秋已經是個能幫他做些簡單粗活的懂事孩子。
墳場位置偏僻,四周寂寥無人,沒人願意跟死人做鄰居,寂靜是這裏唯一的色彩。沒人玩耍的小劍秋經常對著成片的簡陋墳墓發呆,漸漸變得寡言少語,就算與他說話也隻是“哦”、“嗯”之類的應下聲。
他知道自己耐得住寂寞,可小劍秋不行,畢竟還是個孩子。
晚上,等小劍秋呼呼熟睡後,他披上破舊皮裘獨自一人來到一片較之其他略大的墳墓,附近山石製成的墓碑上刻著與眾不同的“一、二、三、四、五、六”。過幾天就要離開了,他生怕下次回來會找不著兄弟的墳塚,一筐一筐親手擺了些泥石把墳加高了些,花了三天功夫拖了塊像樣的長形石打磨成墓碑模樣,一筆一劃刻上“一、二、三、四、五、六”。
他伸出布滿老繭的手掌深情撫摸著墓碑,明明不冷的天卻止不住顫抖起來。墓碑最下方有一處空,恰好夠刻一個字,他流著渾濁老淚緩緩說道:“再等幾年,到時候咱兄弟在地下湊一塊兒,閻王爺也不怕!”
第二天,小劍秋歡喜地幫著他一起收拾東西,馬上就要搬去溪橋村了。這天的小劍秋特別活潑,時不時問他溪橋村的樣子、新家的樣子、鄰居的樣子。
新家在溪橋村一處不起眼的角落裏,與其他村民的屋子隔著一條道,像是特意將他與村民區別開來。不過他也不在意,這可是費了好多天功夫才說服那位年邁懼死的村長得來的住處。原先是一位獨身的老獵戶的屋子,自從兩年前上山打獵撞上剛開春餓了一個冬天的大黑熊給活活拍死後這屋子就一直空著。貪財的老村長主動出了點銀子將獵戶草草安葬,接著便順理成章地收下這處屋子。可村裏人都不缺住處,也沒什麼閑錢,有閑錢的也不願花錢在溪橋村這種偏僻鄉野購置屋宅。兩年來屋子一直閑置著,賺不到銀子反覺虧本的老村長更不可能過來打掃屋子。時間一久,整個屋子便積上一層厚厚的塵垢,好在他事先花了三天功夫將屋子上上下下打掃了一遍,倒還算幹淨。
就這樣,他和小劍秋在溪橋村住了下來,村裏人也沒覺得有什麼不同,日子照樣過,隻是從不會來串門,見著麵了也是看到他先笑著點頭覺得過意不去才勉強點下頭。
“葛生蒙楚,蘞蔓於野。予美亡此。誰與?獨處!葛生……夏之日,冬之夜。百歲之後,歸於其居!夏之日,冬之夜。百歲之後,歸於其居!”
小劍秋像往常一樣照著他的囑咐背《詩》,每天早晚各一遍,雖然不知道為什麼要背,可每次偷懶被他發現總少不了一頓手板,幾次下來便不敢了。
隻是今天不一樣,窗外底下躲了個粉嫩水靈的小女孩,年紀與小劍秋相差無幾,小劍秋每念一句,她便含含糊糊地跟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