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看快到早餐的時候了。她有點兒著色起來,於是走近床邊去,準備叫醒才兒。不想才走近床邊,才兒就醒了。原來才兒即使睡著,他的護體神功也散布在周圍近處。陌生人走近這範圍,神功立刻發出感應,驚醒了才兒。才兒一骨碌坐起,認出了眼前的梅兒,不好意思道:“我睡得有些過了頭。”梅兒道:“小少爺昨天一定很累了,晚上又睡得遲,所以才睡得十分好。”才兒道:“其實我隻剛睡覺。昨天比試時受了點傷,治療了一晚。”梅兒關心地道:“傷得很重麼?要不要給你看郎中?”才兒道:“雖然傷得不輕,現在卻沒事兒。”才兒一邊說一邊穿好了衣服,洗了把臉就和梅兒一起向廚房走去。老爺和夫人正等著才兒。老爺飯後要去公幹,所以他們的早飯通常都吃得比較早。老爺高興地告訴才兒道:“你幹娘一年沒和我們一起吃飯了,今天是第一次。這都是你的功勞。”才兒道:“幹娘隻要心情好了,身體也就會一天天好起來的。”飯後,老爺急匆匆走了。省試須在今天評出結果來。所以老爺今天特別忙。夫人則讓才兒扶著他去院子裏坐一坐,曬曬太陽。這天是三月十七,可說是一年中最美的時光。天氣不冷不熱,那野外已經是草長鶯飛,百花齊放,爭奇鬥豔的時節,這院子裏卻隻有兩棵桃樹。一棵開著粉紅的花,另一棵開著深紅的花。幸得這兩棵桃樹競相開放,才使得這花兒不致太單調。夫人見才兒正仔細觀賞桃花,於是問道:“才兒,你們家鄉也有這桃花麼?”才兒道:“我家鄉以桃花出名,隻怕天下桃花無出於我們鄉裏。到底這是我們鄉下的花,在城裏倒是不多見。這院裏能看到,倒也新鮮。”夫人道:“這是若幹年前老爺帶回的兩株桃樹苗,原本是兩株蜜桃,後來一株的嫁接枝斷了,就不能接蜜桃了。”才兒道:“在我們鄉下,一般人都會嫁接果木,可我從小練武,對這些活兒卻是不懂。我們家鄉還有很多桃樹品種,春來花開,有粉紅的,深紅的,還有淺綠的。有專門供觀賞的桃花,是重瓣的,像月季那樣,隻是比月季花稍小些,顏色深一些,很是好看。”夫人道:“我的家鄉東北,到這裏快二十年了,卻一直住在這城裏,有時到郊外看看,卻也去得不多。過些時日和老爺一起去你們那裏,你歡迎麼?”才兒道:“當然歡迎,不要說你們是我的義父母,就是一般陌生人,到了我們那裏,也是很受歡迎的。我們家鄉的人很好客,客人去了,都把最好的拿出來招待。隻是我們鄉下窮,也不如城裏熱鬧。”夫人道:“那是的,就像我們家鄉,也是很窮。老百姓都以放牧為生,天氣寒冷,生活更苦。這城裏雖然也有窮人,但總能找到些事情做,比鄉下好。”才兒道:“我們鄉下有句俗話,叫有福之人住街角,無福之人鄉下磨。鄉下的人一年四季麵朝黃土背朝天,累彎了腰,自然是最苦了。但到底要黃土裏才能長出莊稼來,天下人到底還是要靠鄉下人來養活。他們年複一年地那樣苦累,也都習慣了,所以鄉下人也是最勤懇的人,最淳樸的人。”夫人對鄉下人並不多熟悉,隻是隨口應道:“那是。”才兒知夫人目前隻是心情舒暢些,並非一下子祛除病痛。之所以精神好像健旺了許多,其實隻是因為自己昨天替她輸入了內家真氣的緣故。但僅憑所輸真氣焉可長久?一旦耗損殆盡,便會回複病態。所以才兒便挨夫人坐著,把夫人的手握在手裏,繼續為夫人注入真氣。這內精夫人並不知道,隻道是才兒和自己親熱,因而心裏特別高興。梅兒和杏兒見天色晴好,夫人又難得有好心情,於是便也拿了針線活兒,坐到院子裏來陪伴著夫人。他們閑談中,夫人說起了這兩個女孩的身世。她們是夫人從小收養的一對雙胎姐妹,與夫人還有老爺是一個部落的人。她們的爹在生下她們後不久就去當了兵,一去之後便毫無音信。母親倒是部落裏有名的美人兒,耐不住寂寞,便去了篝火舞會上私混,把她們丟給了爺爺奶奶。她們的部落原是草原上的遊牧民族,其實到底是什麼民族他們自己也不清楚,後來**哈赤統一了各部落,他們便也跟著叫了滿族。其實他們的部落也是由好幾個小部落合並而成的。他們放牧的部落,沒有一個固定住所。部落與部落之間經常會發生戰事。械鬥的結果,自然是勢力大的一方贏,勢力小的一方被趕到更遠的地方去。所以,小部落便去依附於較大的部落。他們部落的男女大多善於唱歌跳舞,他們的青年男女在春天和夏天的夜晚,習慣於燃起篝火,在篝火周圍唱歌跳舞,從而求得友誼和愛情。但自從開始打仗,絕大數的男人上了戰場,在他們的部落中便出現了男人“荒”,男人年滿十八歲後就要被征去當兵打仗,一去便極少回來。能回的也是些殘廢之人,所以女人婚後生下孩子後,便再也不能和自己的男人一起生活。耐不住寂寞的女人便去篝火舞會上找男人快活。在那裏,女人多男人少,連十四五歲未成年的男童和四五十歲的老男人都成了寶貝。梅兒她們娘便是在那篝火舞會上混了一陣子後和一個收皮貨的漢人好上了,要隨了那漢人去。那商人告訴她,自己家裏有妻兒,她又有雙美麗的小女兒,不肯帶她走,她去不管不顧,仍是跟著那漢人走了,一去便不再回來。梅兒她們的爺爺在她們四歲時病死了。她奶奶一個人無力撫養她們,要把她們送給人去撫養,可誰也不肯接受。那時夫人帶著欽兒一起生活,夫人就收養了這兩個孩子,讓她們給欽兒作個伴兒。梅兒她們的奶奶後來自盡了。這兩孩子比欽兒小了五歲,欽兒開始雖也帶著她們一起玩,可有時也打得她們哭了。於是夫人便哄著欽兒說:“不要打小妹妹,她們長大了給你做媳婦兒。”後來欽兒果然不打她們。夫人很喜歡這兩個女孩子,因為她自己隻有個寶貝兒子,並沒有女兒。兩年後,老爺授了兩湖總督,把她們接到了住所。後來,發生了三藩之亂,至今仍沒有完全平息,湖南成了大清和平西王爭奇的主要戰場,老爺一直為戰事奔忙。梅兒杏兒老大不小了,也還沒有婆家。這兩孩子雖然像兩個丫環,其實老爺和夫人卻待她們如同自己親生一般。她們又生得十分乖巧,夫人因兒子不在身邊,老爺又因政務和軍備太忙,也是難得安居。他們家也因政局動蕩,常在兩湖間遷徙,夫人身邊沒別的親人,所以舍不得將她倆嫁出去,耽誤了她們的婚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