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一封彈劾大理寺右少卿蔣宏盛的奏章送到了唐高宗手上。時唐高宗剛下朝會,一臉疲憊,顯得精力不濟。他近些日子頭風時時發作,身體每況愈下。
奏章裏詳細地列舉了蔣宏盛任職以來收受賄賂的具體時間人物事件。雖說總額不多,可是一條一條看下來,甚是驚人。
唐高宗當即勃然大怒,將奏章一甩,道:“知法犯法,當誅!速速將蔣宏盛拿下,送大理寺……不,送禦史台,嚴懲不貸!”
發生這一幕的時候,林嘉南正坐在禦史台辦事房裏咬著筆頭苦苦思索著措辭,案幾旁散落著幾團紙球。這打小報告其實是一門學問,要怎麼既顯得自己公平公正,又顯得對方十惡不赦,著實讓她傷了一番腦子。
慕封突然出現在門口,彙報道:“蔣宏盛被送禦史台調查了。”
“啊”林嘉南一驚,失手打翻了硯台,硯中的墨汁全數潑在她剛寫幾個字的奏章上。
“不是,不是等著我去彈劾的?蔣宏盛怎麼就進了禦史台?”林嘉南無暇顧及那淌了一桌的墨汁,將手中毛筆一丟,跑到慕封跟前忙問道。
慕封的視線越過她落在那一桌狼藉上,無奈地說道:“爺怎麼會讓你去做這事。你也不想想,你之前任大理寺丞,大理寺右少卿蔣宏盛就是你的上司,剛剛離職,便去彈劾自己的上司,若是被朝堂上其他官吏知道,會怎麼說你?肯定對你頗有微詞,你日後還要怎麼混。”
林嘉南有點轉不過彎來,既然李慎不會讓她去彈劾蔣宏盛,昨天晚上的事情又怎麼說?
慕封已經懶得理她,轉而去收拾案幾了。真倒黴,自從跟了這狄大人,連打掃便也成了他的職責,他無時無刻不想要回到爺的身邊。
林嘉南在門口發怔了片刻,扭頭就跑。無論怎麼,蔣宏盛既然在禦史台的監獄裏,她就要去會會他。
以前禦史台沒有自己的監獄,抓了人也要交由大理寺問案。這種狀況到了唐朝就發生改變,貞觀年間,禦史台設置了台獄,擁有了獨自審訊、關押、判決等一係列的權力。台獄正式名稱叫推事院,由禦史台主持,獄卒由禦史台自己雇傭,獄吏則全部來源於年老或退伍的禁軍侍衛。
林嘉南很快來到推事院的入口。門庭兩側站著兩位看守牢房的執役,兩人各抱著一口刀,顯得威風凜凜煞氣逼人。
負責管理牢房的推事官文胡傲引著她往裏走,牢房是新修的,環境還算不錯。進入大門,還有一段甬道,甬道裏麵還有一道門,過了才算是進入真正的牢房區。
牢房中間的通道上方每隔一段距離就掛著一盞油燈,這一條通道總共五盞燈,牢門一開,陰森森的風便撲進門來,那燈火在風中搖搖欲滅,映得坐在第三間牢房裏蔣宏盛的臉盤青森淒慘。
給他一百次一千次一萬次機會,他也不會想到自己竟然會忽然被人彈劾進了監獄,而且就在他沾沾自喜奸計得逞,狄仁傑成為王本立眼中釘的這個時候!
耳邊響起了腳步聲,有人到監獄裏來了。蔣宏盛一抬頭,見那張他此刻最不想見到的臉,出現在他麵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