廿七的聲音此刻已經清晰可辨了,褒姒仰頭朝著天井的方向喊道:“廿七,廿七?”
廿七聽見褒姒的聲音,愣在了原地。她放眼周遭的景物,都是低矮的灌木叢和挺拔的樹木,偶有人們走出的羊腸小道。秋意不濃,風霜不寒,山穀中還是一片濃重的翠綠。廿七環顧著四周,找不見聲源,轉身問身後的鄭伯友:“鄭伯可是聽見了娘娘的聲音?”
鄭伯友搖了搖頭,除了風聲呼嘯之外,他沒聽見別的動靜。
“廿七?”又是一聲呼喚,廿七指著某個地方拉著鄭伯友的衣角,麵上掩不住興奮:“你聽,你聽……是娘娘的聲音,我們找到她了!找到了!”她高興得幾乎要跳起來,大步地奔跑、大聲地回應:“娘娘,娘娘?”
“廿七!”褒姒在洞中叫道,用自己最高的音調呼喊。她轉而看向周王,眼眸泛著光華、灼灼閃爍,是從絕望中得到救贖的興奮。可周王看起來並沒有褒姒這般開心,神色暗淡。這怏怏的表情像是一盆冷水,撲滅了褒姒身上那團小小的火焰:“大王有何顧慮?”
周王宮湦搖了搖頭,隻是覺得這個與世隔絕的地方十分簡單,就是一對相愛中的男女憑著自己的性子和喜好行事而已。可一旦從這裏離開,他們之間的關係又將變得複雜,牽扯了太多的人、事、物,還有關於權力的博弈。
褒姒明白周王心中的顧慮,她看著他說:“從這裏出去,你仍是大王,我是你的女人,不會逾越你的底線,也不會去驗證什麼!”褒姒下意識地摸了摸自己的小腹,心中對周王的擔憂十分明了。周王宮湦動了動嘴,卻沒有說話,事已至此,無論再說什麼都顯得那麼不合時宜,最後他也隻是點點頭,長歎了口氣。
“娘娘……”廿七叫著。
“廿七!”褒姒應著。
廿七指著前麵的方向扭頭對鄭伯友說道:“應該在那邊!可是好奇怪,為何不見人呢?”她拿著手中的樹枝將麵前的灌木撥開,邁著大步朝那個空無一人的方向走去。褒姒一聲聲的呼喊越來越清晰,讓人分辨出這是從地下傳來的,她這才俯身看見了那個深坑。“娘娘!”廿七在坑邊蹲了下來,“你們怎麼會在裏麵?”
褒姒仰頭看見廿七的表情,終於心安了下來。天色已經很晚了,若是廿七和鄭伯友的動作再慢一些,隻怕要麼是無法發現這裏,要麼就是一起掉下來。
鄭伯友從馬背上取下隨行帶著的繩索,丟下深坑之中。周王將繩索的一端綁在了褒姒身上:“你先上,寡人扶你!”他說罷蹲下去,用自己的手臂和肩膀給褒姒做了踏板:“踩上來……”
“這是怕……”褒姒的表情十分為難。
“按寡人說的做!”周王宮湦命令道,語氣中滿是不可辯駁。褒姒蹙著眉猶豫再三,踩在了周王的手臂上,他用力將褒姒托了起來。上麵的鄭伯友同廿七一並使勁兒將井底的她拉了上來。臨到洞口,鄭伯友同廿七一起將手遞給了褒姒,褒姒看著自己麵前的兩隻手,又抬起頭看了看廿七,再看看鄭伯友,將自己的手搭在了廿七手中。廿七鉚足了全身的力氣,將褒姒拉了出來。
鄭伯友尷尬地收回了手,擦了擦手上滲出的汗水,拜謁道:“娘娘。”
“多謝鄭伯。”褒姒輕抿著唇淡淡地說道。
“臣等應盡之責。”鄭伯友說罷,又將繩索丟了下去。周王拽住繩索,借著這坑洞的邊緣使了些力氣,就從洞底爬了上來。他雙手在深坑的邊緣一撐,便一躍而出。脫離了窘境,周王看著鄭伯友同廿七哈哈大笑道:“看來寡人這個媒算是做對了!鄭伯和廿七救駕有功,待寡人回到宮裏,必定好好打賞。”
廿七麵色通紅地低下頭去,雙手緊緊抓在裙擺之上。
鄭伯友也沒有出聲,此刻說什麼都不合適。
褒姒幫周王宮湦整理了一番他的衣袍,口中喃喃道:“廿七隨我多年,她若要出嫁,我必定讓她風風光光的。”
“聽你的。”周王宮湦拍了拍褒姒的手。
“鄭伯此番離京,我將廿七交給你,你要好生照顧才是。”褒姒轉向鄭伯友說道。廿七不停地搖頭,動了動嘴,鄭伯友卻拉了她一把,廿七隻得將這話咽下去,閉上了嘴。鄭伯友謙卑有禮地說道:“請娘娘放心。”
四個人從山穀折返,兩兩同乘一騎。這一路上廿七都覺得十分別扭,坐在馬背之上連動都不敢動一下,更不敢同鄭伯友說一句話。先前婚約一事到底隻是聽說,她姑且可以當作自己並不知情。
可是眼下事情被挑明了,鄭伯友更是坦誠地認了,讓她覺得自己好像被人戲耍了一番,想要發火卻又羞於麵對鄭伯友。她使勁兒朝前挪著自己的身體,想要和鄭伯友保持一定的距離,然而馬背太滑,她根本就坐不穩,身體微微一動,差點掉落下去,好在鄭伯友眼疾手快將她抱住:“別亂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