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秀看著褒姒的模樣，其實還想再問些事情，可又開不了口，隻得歎了口氣，夾起盤中筍衣放入口中，不再多言。褒姒顯然對這些事情都沒有什麼興趣，也沒有什麼要交代的。秀秀吃了幾口還是忍不住問道：“下次申後來，要怎麼回話？”
“就說不見。”
秀秀看著褒姒恬淡的表情有些吃驚：“是不是……昨天世子來與娘娘爭執了？”
褒姒搖了搖頭：“我隻是覺得累。”
這話的意思秀秀明白，這話鄭夫人也曾說過，這後宮中虛與委蛇一事最費人心。可她從來沒有將褒姒看作是鄭夫人，以為鄭夫人覺得難熬的日子，褒姒隻是輕描淡寫地稍費些心神而已，可如今褒姒說出這話，才叫秀秀意識到無論是褒姒也好，鄭夫人也好，都不過是個愛慕周王的尋常女子而已，誰也沒有一顆鐵打的心，能刀槍不入。
再堅強的人，總那麼撐著，早晚會有撐不住的一日。
“已經撐了四五個月，大王明年之前肯定會回來的。”秀秀勸慰道，“就這麼放棄了，豈不是功虧一簣嗎？”
“大王回不回來，沒有差別，在宮裏的日子，不到死，就沒有盡頭。”
“可大王臨走之時將後宮交給娘娘，現在您這麼撒手不管……”秀秀的話還沒說完，褒姒就打斷了她：“他還不是將我扔在這裏撒手不管？”
“娘娘生大王的氣？”秀秀料想不到褒姒還有這樣的一麵。
“我不過是他們手裏的棋子，沒人會管棋子的死活，下棋的人要的是贏，不會在意眼前的一得一失。”
褒姒這話叫秀秀皺起了眉頭：“他們？”
褒姒點點頭。
“娘娘說的是趙上卿？”秀秀回過這個味來了。褒姒不是同別人置氣，而是同自己的舅舅，她與趙叔帶一個後宮、一個朝堂，可是說到底趙叔帶總要褒姒聽命於他，如今她大概是受夠了。
褒姒既沒有承認也沒有否認，這讓秀秀知道自己猜得八九不離十：“可大王怎麼辦？娘娘同趙上卿置氣，將大王扔在一邊，那麼大王得勝還朝後，看見這裏一片狼藉，會作何感想？”
“他從沒要求我將後宮打理得一團和氣，”褒姒說道，她退叫申後進，不過是她自作主張，“便是回來看見後宮其樂融融，也未必會高興。既然如此，我又何必忤逆他們的意思，他們要我做什麼，我做什麼就是了，也就不必費盡心機地做些吃力不討好的事情了。”
秀秀不知該說什麼，隻好再次閉嘴吃飯。
褒姒神情淡漠，看不出她心中所想，也說不上這番話是氣話還是認真的。褒姒一麵咀嚼著嘴裏的飯菜，一麵還在思忖如果和洪德上床能套出秦國的動向，趙叔帶是不是還要將自己送上親生哥哥的床榻？
“若趙上卿要見娘娘呢？”秀秀又問道。
褒姒想也沒想地說：“不見。”
“是！”秀秀依言應承。
如此，褒姒真的過了半月有餘的清閑日子，瓊台殿一片黯然，將所有來訪的人都擋在門外。頭幾天，來拜訪的人還比較多，後來就門可羅雀了。時間一長，連對褒姒的猜忌都沒了，人們開始淡忘她了。如今的瓊台殿唯有洪德每日求見，企圖得到褒姒的原諒，他為自己找了無數個理由，可秀秀每日都隻用一句“不見”將他拒之門外。他心中的愧疚與日俱增，對周王的恨意也就同樣盤旋而上。
申後不再過來，隻是偶爾差個人問問情況，她起先還擔心褒姒是被人軟禁了，可時日一長，宮裏也沒發生什麼大事，申後便又卸下了警覺。
趙叔帶也來過，秀秀照舊將他擋在了門外，趙叔帶對自己也在不受歡迎的名錄上感到不可思議，同秀秀置氣之後便拂袖而去，讓褒姒什麼時候願意見客了再去太宰宮知會他一聲。臨走還扔下了一個用竹筒封好的信箋：“廿七從鄭國發來的，給她！”
秀秀回了寢宮和褒姒說：“趙上卿來過了！”
“嗯。”褒姒連問都沒問說了什麼。趙叔帶會說什麼，她心中清楚，如今的褒姒眼裏就隻剩下念兒一人了，也不知若是大王此刻得勝還朝了，在門外求見，褒姒見還是不見。秀秀捏了捏手中的竹筒：“廿七差人送了信來。”
“替我看看吧。”褒姒連信都懶得看了。秀秀將布帛從竹筒裏取出，展開來讀，廿七在信中從不提自己的好壞，說的都是鄭國的事情。上次沒有從褒姒這裏接到回信，她以為是信丟了，如今鄭國的狀況越發慘淡，鄭國士大夫架空了鄭伯，他的號令群臣置若罔聞，能用得上的人真是寥寥無幾。
鄭伯友企圖阻止結盟，可總顯得力不從心，終日在書房中閉門不出，與大夫人的關係也日漸惡化。大夫人不明白，鄭伯為何不肯接受結盟，鄭伯卻無法對大夫人言明這其中的利害。
鄭伯友在猶豫該不該大刀闊斧地修剪朝中關係，他摸不清形勢，不敢貿然動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