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女人為他付出了多少他很清楚,越是這樣,他越是不敢動她,不想辜負她的心意,不敢給她希望,更不願將她當成另外一個人,否則便是對廿七的不公,卻不知他以為的公平已經成了一柄利劍,深深地戳在她的心頭。
“今晚就留下來吧?”廿七用近乎祈求的聲音說道,“就算是把我當作她也好,今晚就留下來吧?”
“廿七,”鄭伯友感到一種奇異的感覺爬上了自己的心頭,“我晚上還有些事……”
“能不能不要再避開我?能不能不要讓我覺得自己可憐?”廿七帶著哭泣顫抖地問道,“就算把我當成她,也不要這麼將我拒之門外。一個女人就算再堅強,也無法忍受自己的夫君對自己坐懷不亂!娘娘不也曾經因為大王對鄭夫人的寵幸,而將大王拒之門外嗎?天下有哪個女人不吃醋、不嫉妒,若不會,那便是不愛!人非草木,我同你在一起生活了這麼長時間,你對我真的就沒有一點感情嗎?”
“廿七,我怕傷到你。”鄭伯友轉過身去將廿七攬進了自己懷中。
廿七依偎在他的胸口:“可你如今做的才是真的傷害!”廿七身上的麝香味令人在昏黃中分不清她是誰,瓊台殿一直用的都是麝香,褒姒身上也有這股淡淡的味道。廿七來了鄭府,一直沒有叫人換過香,一來是叫大夫人對她放心,二來就是想要鄭伯的旖旎之歡。她對他的愛,因為求之不得而深入骨髓,就如同他對褒姒那份不該存在的感情一般。
廿七攬住了鄭伯友的脖頸,踮起腳尖將自己的唇貼在了他的唇上,在這場歡愛當中她扮演著主動的角色,而他的身體也在發生著某種變化,閉上了眼,捧起了她的麵頰。
長久以來的求之不得讓她如同幹涸的大地迎來了一場春雨。她倒在他的身下,依偎在他滾燙的肌膚上,在他的懷中沉淪。這屋子裏除了那噴薄欲出釋放的張力外,便靜得無法言喻。
廿七沉沉地睡去,似乎十分安心,像是得到了某種保證。
鄭伯友卻根本就睡不著,撐著自己的頭看著廿七,輕撫著她額前的發絲,然後猛然坐起身,小心翼翼地從床榻上翻身而下,穿好自己散落一地的衣服,心中的愧疚之感不但沒有隨著身體的釋放而減淡,反倒是變得更濃了。
他輕輕帶上了廿七廂房的門,發出很細微的“咯吱”聲。廿七的眼睛猛然睜開,眼淚流了下來,她緊咬著自己的下唇不發出聲音,手緊緊地抓住床單。他唯有將她當作褒姒,才能與她共眠嗎?
當理智恢複,發現她並非他愛慕的那個女子,他便急不可耐地抽身離去。
鄭伯友坐在書房裏翻著桌案上的卷軸,竹簡上的字跡忽然扭在了一起,然後繪成了一幅水墨畫,剛才氤氳的氣氛、纏綿的歡愛、低迷的呻吟纏繞著他,似乎還沉浸在那樣的氛圍中無法抽身,他的麵色通紅,身體炙熱。
站在身旁等他交代事情的大夫喚道:“鄭伯?”
“啊?”鄭伯友猛地回過神來,看著麵前說話的人。
“還有什麼要交代的嗎?”
鄭伯友的麵色越發紅了,看了看手中竹簡,又看了看對麵站著的人:“傳我的令,將掘突從邊關調回來,鄭國發生任何事,叫他決斷!”
“是!不知娘娘此刻將您召入鎬京城有何要緊的事情?!”
“應該是發生了什麼大事,否則她也不會叫得這麼急!”
“她?”
“哦,我是說褒娘娘。大王離開時曾經將處理後宮事務的權力交給她了,如今可能是因為秦國的事情才召我入京。”
這大夫皺了皺眉,連個封號都沒有的女人居然可以調度諸侯:“若是要我鄭國以彈丸之地與秦國相抗,這娘娘就太天真了吧?鄭伯此去一定要量力而為。”
“放心吧!”鄭伯友話是這麼說,可心裏清楚,他就算真的殞命在與秦國對峙的戰場上,還是有啟之回來接管鄭國。他的地位也好,命運也好,實在是一件令人扼腕歎息的事情,即便是對一場無法得到的愛情的憧憬,也要受諸多阻礙,連心底的愛慕都無法酣暢。
夏日的鎬京城內一派金戈鐵馬、刀光劍影。秀秀撩起裙擺在宮裏飛奔,從瓊台殿到太宰宮,再從太宰宮回到瓊台殿,留下一抹水紅色的身影。她邁著碎步登上台階,大殿中一聲聲的古琴弦音,曲調抑揚頓挫,緊張的節奏流淌在整個瓊台殿中,像是夏日競豔的湖光山色。
秀秀進殿便匆匆說道:“秦伯發兵了!”
褒姒眉頭微蹙,沒有搭話,專注地盯著手裏的琴弦,終於還是到這一天了。
“還有,”秀秀見褒姒不搭話,繼續說道,“鄭伯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