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叔帶的話音才落,祭公人就已經到了瓊台殿中,布置好自己的人手圍坐在大殿兩側,有人執編鍾,有人弄絲竹,台上女子俱是一襲長裙、水袖長舞,一時間瓊台殿就熱鬧了起來。音樂此起彼伏,時而清越,時而急促,環繞在席間,叫褒姒心平氣和,卻叫嬴德十分煩躁。若非洪德在他身旁幾次勸說讓他冷靜,他隻怕這會兒已經掀桌子了。
待到忍無可忍之時,嬴德忽然拍案而起:“褒娘娘,剛才在下問你的事情考慮得如何?”
“你問了什麼?”褒姒反問道。
嬴德冷笑一聲,此事重複再多遍,也不過是拖延片刻,他再次提醒褒姒:“在下出兵,為鼓舞士氣,還請娘娘借九鼎!”
“九鼎是什麼?”褒姒問道,又看著趙叔帶和席上的其他人。秦夫人便出言解釋道:“九鼎相傳是大禹在建立夏朝後,用天下九牧所貢之銅鑄成的,象征九州。娘娘當日祭祀之時曾向九鼎行過禮的。”
“是嗎?”褒姒裝出似懂非懂的樣子,“沒什麼印象了,那日發生的事情太多,現在想起來還覺得腦海中一片混沌,九鼎……能打仗嗎?”
“這個……恐怕不行。”趙叔帶說道。
“既然不行,秦伯一路上背九個笨重的大鼎怪沉的。不如一切從簡,畢竟長途跋涉不比在國內抗敵,單單是糧草就不是個小數目了!”褒姒輕描淡寫地說道,言外之意就是不借!她的目光轉向了大殿之上的舞樂歌姬,忽然說道:“下麵由我為大家獻醜一次如何?”
“若是如此,大家也可盡興了!”趙叔帶立刻附和道。
嬴德剛準備說話,洪德又攔住了他,嬴德這才將喉嚨裏卡住的話生生給咽下去,仰頭看著褒姒在大殿中央擺好姿勢。從來都聽說瓊台殿褒娘娘舞姿不凡,真正見過的卻沒有幾人,洪德之所以會攔住嬴德,並非是要勸他小不忍則亂大謀,而是因為他想看褒姒綽約的舞姿。
音樂緩緩響起,許久不跳舞的褒姒動作並沒有生疏,她隨著音調起伏的姿態讓台下的賓客歎為觀止。起先嬴德還有些躁動,很快這舞姿就撫平了他煩躁的情緒,讓他難以自拔了,直到音樂停下很久,都緩不過神來。
秦夫人皺了皺眉,早聽過褒姒善舞,卻沒有想到是善到了這種程度。她就這麼坐著時很是平淡無奇,難以想象會讓大王一眼傾心;可一旦她隨著音樂長袖曼舞,一切都不同了,她的美恍若人間仙境,綽約身姿讓人心馳神往。秦夫人的手緊緊攥著手中碗筷,看了一見洪德,向他示意。
“許久不跳,竟然有些疲憊,舅舅代我招呼幾位上賓,我先回房休息了。”褒姒吩咐趙叔帶道。秀秀立刻過去扶住褒姒的胳膊。
“等一下。”洪德喊道。
“哥哥?”褒姒看著洪德表情平平,語氣也平平,她藏起了自己的惶恐和憤怒,盡量讓自己看起來根本就沒有將洪德當成是一回事。
“剛才秦伯向娘娘借的東西,娘娘可能應允?”洪德問道。
“這九鼎若是我的,我必定借,可這九鼎又不是我的,也不是我說借就能借的。大王若是傳書一封,我就讓秦伯將九鼎拿走,隻可惜……如今大王自顧不暇,哪裏還分得出神來傳書,借還是不借,我怎麼拿得定主意呢?”
“娘娘,”嬴德站起身,“如今大王在齊國與東夷交戰,九鼎代表我大周至高無上的權力,能夠一統河山,以壯軍威。我帶九鼎出征,則象征問鼎中原,將領士兵必定士氣大增,破東夷之兵指日可待!”
“誰問鼎中原?”褒姒不鹹不淡地問道。
嬴德的麵色慌了一下,才假惺惺地說道:“在下是說大王!”
“哦?”褒姒頓了片刻,“大王若要自然會說的!秦伯不必操心,還是領兵東去吧!”
“娘娘……”嬴德準備繼續苦勸,褒姒卻擺了擺手:“此事容後再議吧,我今日累了,秦伯請盡興。”她扔下這話,也不管身後的幾人還打算再說些什麼,就已經轉身朝寢宮走去。到了寢宮坐在床上,褒姒才長長地舒了口氣:“總算是扛過一日了。”
“九鼎是大王的東西,秦伯憑什麼說借就借,咱們就不借,他能奈我何?”秀秀麵上滿是譏誚之意,發脾氣似的說道,心中窩著的火也沒處發泄。
“如今秦伯大兵壓城,我若不借怕是不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