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的祭天大典,晉伯沒有來,差了人將歲貢送到鎬京。他也沒有顏麵和膽量來見周王,隻想等著大勝北狄之後前來請罪。可這位晉伯怎麼也沒想到,這一年竟是自己的最後一年。晉國派出的援軍離開都城之後,姬仇便殺入晉國國都,城中無人抵禦,一舉拿下了晉伯的腦袋。
齊伯先前曾誤會鄭伯友殺了自己女兒,後來誤會解開,他見掘突少年英雄,因而對周王點的這門婚事無比滿意。周王宮湦能點這婚,是他要保鄭伯友的決心,齊伯深知這門婚事與其說是庇蔭鄭家,不如說是自己沾了褒後的光。
楚侯遲遲不到,三番五次差人送信來說秦地戰事未息,還需要駐守數日。可嬴開駁了楚侯的麵子,一早入了京,他還沒有坐穩秦伯之位,想早些入京同諸侯建些交情,也因為嬴開同褒後的關係,人人都賣嬴開這個麵子。
大國相安無事,小國又感恩戴德,這混亂的一年總算在結束的時候寧靜了。
褒姒在後宮有條不紊地處理後宮事務,她出獄後就重開了朝謁,準備祭祀的時間雖然短了些,卻也安排得十分妥帖,也沒有哪裏出錯,甚至將大小官員的夫人們都一一照顧到了。
周王宮湦回到寢宮裏,步子很輕,很緩。褒姒正看著窗外的月色,從這裏極目眺望,能看見瓊台殿上的那片荷塘,如今隻有枯枝敗葉,一片蕭條。
秋季便是如此,是蕭條的季節。
“在想什麼?”周王宮湦走到褒姒的身後,雙手搭在她的肩上,褒姒被周王嚇了一跳,猛地回頭:“大王何時進來的?”
“你想事情的時候。”
“臣妾不知大王來了,失禮了。”褒姒轉過身行禮,周王宮湦的眉頭微攢:“早和你說過,不必和寡人講究禮數,誰會在家裏如此麻煩?”他覺得有些不太對,褒姒最近確實是和他疏遠了。
“君臣之禮怎麼可以省了?”
周王宮湦懶得同褒姒計較,他脫掉了外麵的褂子:“今晚寡人在這裏就寢!”
褒姒的麵色陡然一變,周王宮湦看在眼裏,卻沒有說出來。
褒姒問道:“大王的大小政務都處理完了?”
“處理完了,”周王宮湦捏著褒姒的下巴,“你出獄這麼久,也該侍寢了吧?”
“是!”褒姒沒有表達出自己的不願,她連這件事情都在勉強自己,卻什麼都不願意和周王說。他明明看得出她不願意,可因為她不肯說,他一股惱意便泛上了心頭。他惱褒姒的緘默不言,更惱自己的束手無策,他以為她逃過一劫,他們可以雙宿雙棲了,可如今卻變成了虛與委蛇。
他吻她,帶著些狠勁兒,她就這麼溫順地偎在他懷中。這是從未有過的溫順,沒有一點拒絕,也沒有一點迎合,像是在吻個假人,他將她拉到床上,將她壓在身下。
她看著他,沒有掙紮,也沒有動,就那麼看著他。
周王宮湦意興闌珊,從床頭站起來,甩開了衣袍,喘著粗氣,覺得胸口像壓了一塊巨石。他動了動嘴,想說什麼,卻沒發出聲,最後隻是將衣服一甩,轉身出門了。褒姒坐在床上怔怔地出神,她不想傷害他,卻又控製不了自己。褒家浩劫之後,她心如止水,對什麼事都提不起興致,處理事務時還好,可麵對周王宮湦的時候,越發地木訥。
這是怎麼了?她自己也不知道,隻有一種深深的無力感攫取著整顆心,還會這樣多久,她也不知道。
周王宮湦怒氣衝衝地從東宮出來,想去顯德殿,可顯德殿的東西都搬到了東宮,他發現自己竟沒了去處。去別的女人殿裏過夜?他想了想,覺得不妥,褒姒已經變成了這樣,他若再棄之不顧,不知道她還會變成什麼樣子。
周王思前想後,又回了東宮,他就陪在她身邊,他就不相信她的一顆心一輩子都暖不過來了。趙叔帶同周王說過,褒姒母親去世,她在墳頭哭了三天三夜,可這一次,她一滴眼淚都沒掉。褒珦將褒姒心疼到骨子裏去了,竟然用這種方式來保護她,她不哭不是不傷心,而是不知道心去了哪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