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王宮湦對褒姒百般寵愛,這點褒姒十分清楚,當日他從東夷得勝歸來,她將他拒之門外,他沒有放棄過她,這份情意已經到了極致。褒姒知道自己不該要求得太多,可她的心裏太亂,亂得她自己都理不清楚了。
周王宮湦沒什麼耐心,褒姒也很清楚,他們之間磕磕絆絆地走到了今時今日有多不容易,她比誰都明白。可她就是不知道該怎麼和他相處了,她不喜歡他在這個時候碰她,可她也不想說出來,就這麼一夜之間,她仿佛忽然明白了,他是君,她是臣,君為臣綱,夫為妻綱。
褒姒以為周王宮湦不會再回來了,她抱著自己的膝頭坐在床上,一動不動,還保留著周王宮湦離開時的位置。他躡手躡腳地走到床邊,把褒姒嚇了一跳。
褒姒一個激靈回過神來,看見麵前一團黑乎乎的身影,問了聲:“大王?”
“怎麼還沒睡?”
“嗯。”褒姒應了一聲,又不說話了。
周王宮湦朝著燭台走去,將燭火點亮,屋子裏瞬間被這橙色的溫暖光暈包圍。他朝褒姒走過來,坐在床榻一側:“睡不著?”
褒姒搖了搖頭,讓人不知道這搖頭是什麼意思。她問了句:“大王怎麼回來了?”
“寡人倒是不想,可這麼冷的天,難道要寡人露宿在外?”周王宮湦挑了挑眉。褒姒確實很強,她為自己付出了那麼多,也值得他哄她這一次,她從不在愛情這件事情上計較得失,既然如此,他又何必在意?
“各宮各殿的,若知道大王臨幸,怕是高興得很。”
“怎麼,”周王宮湦坐在了床榻上,輕輕地用手指剮蹭了一下褒姒的麵頰,“想寡人去寵幸別的夫人?”
“這本來也是大王的權力。”褒姒皺了皺眉,似乎很反感周王宮湦碰自己,這叫周王有些不悅,可他又將這不悅藏了起來,語重心長地說:“你我之間經曆了那麼多,難道寡人不是一個值得你訴說心事的男人?”
褒姒抬頭看著周王宮湦。
“褒大夫的事,寡人知道你心裏不好受,可你總這樣寡人會擔心的。你就不能說出來,我們一起分擔?這事不是你的錯,是寡人無能,你可曾想過,你自怨自艾,寡人的心有多痛?”周王宮湦拉著褒姒的手,褒姒盯著他的眸子卻不說話,她咬著自己的下唇,不是不想說,是不知道從何說起。
“你害怕嗎?”周王宮湦將褒姒抱在懷裏。
褒姒在周王宮湦的懷中既沒有搖頭,也沒有點頭,這就是說,她害怕。
“寡人也怕,你父親臨死之前和寡人說的話,有些寡人從未和你說過,他說你的今日是寡人造成的,他說寡人對待江山就是小孩子過家家的把戲,不配做一國之君。”
“請大王恕罪。”
“恕罪?”周王宮湦笑了,“恕什麼罪?他已經是死罪了,他還有什麼可怕的?你呢,褒家是你最後一寸陣地,如今沒了,你最不堪也就是如此了,從今往後你再無軟肋,你還有什麼可怕的?”
“我……”褒姒沒想過這麼多,一時之間無法回答。
周王宮湦輕輕地拍著褒姒的背:“已經沒什麼可怕的了,現在該怕的是當初咄咄逼人的他們了。”
“大王怕什麼?”
“怕你父親一語中的,最怕的是你。”
褒姒仰起臉看著周王宮湦,她不知道該和周王宮湦說什麼,隻是那麼看著他,周王宮湦淺淺地笑了:“你父親雖說得痛快,也許別人就會覺得他說得對,可寡人不會。沒有親自做過的事情,寡人不會認命;沒有親自試過的方法,寡人不會否定……就當是過家家也好,治國也好,你父親不是君主,評判別人的是非對錯容易,可要找一條對的路,要運氣,要實力,更要毒辣精準的眼光……寡人有還是沒有,留給後人品評,隻要寡人此生無憾,也就足矣!”
褒姒伸出手,攬住了周王的脖子,跪在他的麵前,將他抱住了:“大王怕臣妾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