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的時候,暮色金燦燦的,灑進東宮中,暖意融融。褒姒斜倚在暮色中,看著窗外夕陽,腦中一片混沌。
“怎麼坐在這兒?”周王宮湦不知道是何時從屋外走進來的,走到了褒姒身邊,在她身邊坐了下來。這話將褒姒從沉思中拉了出來,她驚恐地轉過身,看見是周王才舒了口氣:“大王回來了?”
“嗯,剛從太宰宮出來!”周王宮湦說道。
褒姒從椅榻上跪起來,準備幫周王宮湦換下衣服:“大王累了吧?臣妾去宣膳?”
“陪我坐坐,說會兒話!”周王宮湦按住了褒姒,溫柔地說道。
“說些什麼?”褒姒很少見周王宮湦這般模樣。
“在想什麼呢?”周王宮湦問道。
褒姒這才想起自己剛才是在沉思下午秀秀來報的事情:“鄭伯將我的邀請給推了,說來不了了。”
“為什麼?”
“說是夫人身體抱恙,不能赴宴……不過聽秀秀說,他將府上的下人都遣散了,應該是對大王有諸多怨怒,不來便不來吧!”
“叫他做這個諸侯的時候也不見他多積極,如今發這麼大脾氣,倒不像他了。”周王宮湦覺得有些奇怪,這次鄭伯友的態度出乎所有人的預料,褒姒輕歎了口氣:“他是和人較勁兒,咽不下這口氣了。”
周王攢眉看著褒姒:“你該不是想看著寡人同鄭伯友打上一架吧?”
“瞧大王,”褒姒佯裝嗔怒地瞥了周王宮湦一眼,“您想到哪兒去了,鄭伯同啟之在置氣,同您有什麼關係?”
“同啟之……”周王宮湦忽然之間恍然大悟,點了點頭,“是說廿七?”
“看來是了,隻怕是廿七走後,鄭伯心痛難當,才體會到自己多年來對她累積起來的感情之深。如今還要讓位於啟之,心中必定不好受,可此事誰也不能怨,是他自己將廿七趕走的,若是早些發現這情愫,廿七也未必會走。”
周王宮湦趕緊摸了摸鼻子,遮擋著尷尬的表情,從褒姒的身後抱住了她,下巴抵在她的肩膀上:“那也沒辦法,此事寡人可為他做不了主,廿七是去是留,是她自己的決定,不管怎麼說,啟之在這件事情上付出的比鄭伯還要多些。”
“那誰說得清呢?”
“所以,人還在身邊的時候可得抓緊了。”周王宮湦說著抓住了褒姒的手,“如今秦兵返秦,總算是定下了西麵。”
“大王不怕楚國再有別的動作?”
“有就最好,正好給寡人一個動它的機會。”周王宮湦冷笑一聲。
褒姒看著周王宮湦半晌,跪直了身子幫周王宮湦將身上的束帶去掉,然後斜倚在椅榻上。周王就這麼靠在她的腿上,她的指尖在他的發絲間來回遊走,她的手很涼,一絲絲沁人心脾的涼意從他的頭頂傳入心中,舒緩了內心的燥熱。
他伸出手握著她冰涼的手貼在自己臉上,眉頭微皺:“真想痛痛快快地打一仗!”
褒後知道這場仗打不起來。楚侯熊儀是個聰明人,此番見秦兵大勝而回,又有嬴開和百裏成坐鎮中央,他還沒等秦兵回秦,就先同嬴開道別撤兵了,又修書一封送到周王手中,陳情這一年來的不得已,將周王的三座城池也盡數還給了周王。此事做得十分圓滑,滴水不漏,而周王宮湦如今還得仰仗楚國,也不敢輕舉妄動。
周王宮湦的眼神盯在屋頂的房梁上,似是看著什麼褒姒看不見的東西,怔怔地出神,良久才緩緩說道:“寡人年紀還小的時候,與啟之騎馬射獵,寡人曾允諾,我若為王,他為將,必定要打一場痛痛快快的仗!”
“大王做到了!東夷之戰,夠痛快了。”
周王宮湦笑了出來,收回了自己的眼神盯著褒姒的麵頰:“若能征戰四海,一統中國,不枉此生。”
“快了,西戎南楚,二者一除,天下可定。”
“定不了啊……”周王宮湦長長地歎了口氣,“你可知為何嬴德能輕易攻入鎬京,犬戎和楚國卻不能?”
“因為嬴德更善謀劃?”褒姒找不到一個能說服自己的答案。
“楚國並非我大周的諸侯,厲王在世時,諸侯漸強,褫奪了中央的權力,楚國礙於諸侯的軍事威懾,屈居我大周之下,以諸侯姿態求存。如今楚國若要入侵,齊、鄭、秦三國必定竭力相抗,楚國想要入主中原,困難重重。秦國則不然,他本是我大周諸侯,想要殺入鎬京……易如反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