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麼?為什麼?”啟之的聲音中充斥著無盡的痛苦,將廿七從床上拉了起來,他揪住廿七的衣領,“我哪裏對不起你,你要為他殺了我,給我解藥……解藥呢?”
“楚夫人的藥,怎麼會有解藥?”廿七的笑容異常蒼白。
“大王?”
“黃泉路上沒有我相伴,你也孤獨!”廿七說道。啟之一個反手將廿七的脖頸扣住:“一定有解藥,大王絕不可能叫你殺我,你不要騙我!解藥快給我,否則我今天就將你掐死在這裏!”
“橫豎都是一死,我害怕什麼?”廿七的表情平靜,“大王說,要找個最合適的時機殺了你!我在等。”
“為什麼?你下手的機會太多,為什麼要挑這個時候!”
“因為他所有的東西你都已經得到了,你再也搶不走他更多的東西了,現在下手……才最安全,不會有人再圖謀為你報仇,你的黨羽都暴露在了光天化日之下,我殺了你,他來接手鄭國這個爛攤子剛剛好……更重要的是,晉北之戰,不能敗!絕不能敗!讓你不打敗仗,大王又不能給你任何許諾,唯有我這麼做,你才能沒有顧慮地放手一搏。大王將鄭伯友調走,給你奪嫡的機會,就是因為他知道,你奪不走。”廿七虛弱地說道,這話卻叫啟之無比憤怒和絕望,這種背叛比他正在承受的痛苦還要難受一千倍。
“為什麼要這麼做?他根本不愛你,他的心中隻有褒姒那個賤人!”啟之歇斯底裏地說道,手上也忽然之間沒了輕重。
“褒後說……咳咳,”廿七掙紮著,咳嗽的時候隻覺得喉嚨之中滿是血腥味,“若愛一個人,就不該期待回報,若期待回報,便不能稱為愛了。褒老爺愛他的千金,不正是如此?以一個敵對者的姿態站在她的對麵,在她瀕死的時候成了唯一能救她命的人……咳咳……”廿七越來越虛弱,眼前幾乎一片漆黑。她的這番話叫啟之震驚,他怎麼也想不到這個隻是半大孩子的廿七,城府之深、心機之重,能瞞得過他,他居然蠢到對她深信不疑……此刻再後悔已經來不及了,如果真的是楚夫人的藥,他很清楚,絕不可能還有解藥。
廿七覺得自己快被人掐死了,可脖子上忽然一鬆,新鮮空氣爭先恐後地湧入。她朝後一退,跌坐在床,啟之的身後多了一個人,鄭伯友一劍貫穿他的前胸後背,他不可思議地轉過身,還沒看清後麵的人是誰就倒了下去,鮮血滿地。
“廿七,”鄭伯友將手中的劍扔在地上,發出了“當啷”一聲,他三步並作兩步走向廿七,一手攬住廿七,將她抱在自己懷中,“為什麼要這麼做?為什麼?”他的眼淚再也抑製不住了,一滴一滴地滴在了廿七的麵頰上,廿七的嘴角泛著笑意:“能死在鄭伯懷中是廿七一世修來的福分,廿七先走一步,鄭伯保重。”
“為什麼……”鄭伯友痛苦地問道,將廿七緊緊地抱在懷中,臉緊緊地貼在她的臉上,“你到底要叫我虧欠你多少才夠?”他說完就猛地起身,將廿七抱了起來,“我帶你去看郎中,一定能解的,這毒一定能解的!”
“別白費力氣了,”廿七拉了拉鄭伯友,“廿七從你手裏拿走的鄭國,如今總算是還給你了,若是不能,還不知要虧欠你到什麼時候!”
“你到底欠我什麼?是我欠你的,為什麼連一個還的機會都不給我?”鄭伯友歇斯底裏地吼道,聲音低沉而沙啞,看著自己懷中的廿七氣息越來越弱,麵色越來越蒼白。可她的神情卻靜謐得很,嘴角還泛著笑,用很平靜很輕的聲音說:“替廿七和褒後說,廿七從未做過對不起她的事情。”
鄭伯友皺著眉頭沉重地點著頭,眼中的淚水一滴一滴地往下流,滴在了廿七的麵上。廿七看著鄭伯友笑得很燦爛,她說:“廿七這一生從未後悔嫁給鄭伯,如今在垂死之時能再見鄭伯一麵,是上天憐我。”
“別離開我……”鄭伯友費了很大的力氣才將這話說了出來,捧著廿七的臉。他寬大的手掌上殘存的溫度沁入了廿七的肌膚,溫熱的感覺傳到廿七心中,讓她此刻的笑意看來特別甜:“鄭伯,廿七跟在你的身邊多年,你對廿七,不是愛……是習慣、是虧欠,不要把這種感情錯當成愛,拿來折磨自己。”她說罷想要伸手摸一摸鄭伯友的麵頰,可她已經沒了力氣,手伸到半空轟然垂了下來,緩緩地合上了眼,也停止了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