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廿七……”
這一夜對鄭伯友來說是個悲涼的夜晚,一夜間他失去了兩個最重要的人,為的就是這個鄭伯之位。他緊緊地將廿七抱在懷中,幾乎要將她嵌入體內。
這場婚事,這場喜事;這場喪事,這場白事。
消息傳到鎬京城,鄭伯友暫時不能為掘突主持婚事了,他得留在鄭國處理這偌大的爛攤子。此事令剛剛回來的掘突鬆了一口氣,向周王請求回鄭國幫父親打理此事。周王宮湦在朝堂上揮了揮手,這麼大的事情,他不能不讓掘突去。大殿上驀地沉重了起來,流淌著一股濃墨重彩的悲傷。
別人隻道是廿七死得悲壯,可周王宮湦的心裏卻清楚,廿七的死是他設計的,廿七是被他一步步推向懸崖的。如今雖換來了贏麵,卻令他眉頭緊鎖,心中不安。當年褒姒失去父親的傷痛就沒有痊愈,她始終未曾哭過,可也鮮少再笑了,如今加上廿七的死,周王宮湦覺得褒姒無法承受這巨大的變故。
這幾日,褒姒總是不經意間地想起廿七,想起她的一顰一笑,想起她的天真爛漫,想起自己重病不愈時,她去求大王來瓊台殿的拚命……她坐在東宮大殿,手指輕觸琴弦,許久也沒撥弄出一個音符,隻是那麼呆愣愣地坐著,她最近覺得眼皮跳得厲害,可又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
“在想什麼?”周王宮湦的聲音忽然傳來,嚇了褒姒一跳,她猛地回過神去看著周王:“大王什麼時候回來的?”
“剛剛進來,想什麼呢?”
“廿七……”褒姒如實相告,周王宮湦陡然一驚,表情也有些僵硬。他很快回過神來瞧著褒姒,手指輕輕地掠過她的頭發,烏黑的發絲從指間滑過。褒姒轉過身仰頭看著周王,並沒注意到他那一瞬的難堪,而是繼續說著,“前些天,我夢見廿七來看我了。”
“說了什麼?”周王宮湦的手僵住了。
“不記得了,夢醒了之後就記不住夢裏的事情了,好像說了很多,大概是叫我不要怪她。”
“怎麼不和寡人說這件事?”周王宮湦的胳膊攬住了褒姒的肩膀,下巴抵在了她的肩上。褒姒歎了口氣:“我從來沒有怪過她……”她說完神色中透著一股憂傷,卻又不願將這模樣表現得太過明顯。
周王宮湦想將此事告訴褒姒,可話到嘴邊不知道該怎麼說。這件事情整個朝堂都知道,傳到褒姒耳中隻是遲早的事情,他並非有意隱瞞,而是開不了口。那一日的晚些時候,周王宮湦前往顯德殿處理些政務,秀秀從外麵匆匆而返,瞧見大殿上的褒姒叫了她一聲。
褒姒將目光從書卷上抬起,看著秀秀,等她繼續說下去。
“褒後……”秀秀叫了一聲,麵有難色,嘴張了張又合上了。這樣猶豫不決的表情還是褒姒認識秀秀這麼久以來第一次看見,她放下竹簡,朝秀秀走去:“發生了什麼事兒?”
“鄭國生變,掘突婚事延後,他帶著大夫人晚些時候就要回鄭國去了。”秀秀轉述今日前殿的事情,這話叫褒姒一愣,已經想明白發生了什麼,她問道:“啟之死了。”
秀秀點了點頭。
“廿七呢?”褒姒又問道。剛才和周王提起廿七的時候,他看著自己的神情閃爍。將鄭伯友留在京中,對啟之的攻打又不作為,周王宮湦表現出的聽之任之,如今看來才令人恍然大悟,他原來早就安排好了。
“也跟著啟之去了……”秀秀艱難地說道。她知道早晨周王來過一次,沒和褒姒說這些,可她也知道這事兒瞞不住褒姒,秀秀不希望褒姒最後是通過管不住嘴的下人得知此事的,所以打聽了始末,將廿七如何在鄭府中殞命的事向褒姒娓娓道來,最後補了一句,“還當是廿七背叛了鄭伯,原來她對鄭伯用情至深已經能犧牲到這個地步了。”說罷秀秀眨了眨眼,眼中泛著漣漣的淚水,也為廿七一生的跌宕與不幸感到歎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