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哥哥挺有意思的。”泰勒笑了笑說。
蔣晶晶抬手挽住泰勒的胳膊說:“你別理他,他就是個二貨。”
泰勒不解道:“什麼?”
蔣晶晶伸著舌頭說:“來跟我念一遍,二貨。”
蔣競羽踢了她一腳說:“你不能教人家一點好的嗎,學中文基礎很重要,你回頭給人帶溝裏去了。”
“那不然叫你傻瓜。”蔣晶晶吐了吐舌頭。
他們小的時候都在國內待過很長一段時間,所以對北方這些罵人的話精通得很,也都知道要學一種語言,從粗話髒話入手是最快捷最有效的方法。
蔣競羽作勢要打蔣晶晶,蔣晶晶把脖子往泰勒懷裏一縮,趁勢抱住了泰勒。
泰勒像撫摸一隻貓那樣摸了摸蔣晶晶的頭發。
艾美一直沒說話,抱著手臂坐在那裏,球賽都過了半場了,她都沒有露出過一個表情。蔣競羽也不知道她是太累了還是不喜歡看籃球,因為他根本不知道陳艾美喜歡什麼。
他正想開口說點什麼的時候,突然場上一陣嘩然。就看到球穿過半場朝著觀眾席砸了過來,緊接著一個白色球衣的黑人球員追著球跑過來了。
蔣競羽猛地喊了一聲:“小心。”
艾美還在走神,回過神的時候,隻覺得身子猛地被什麼東西壓了一下,椅子朝後翻過去撞在了台階上,耳朵旁邊一片炸開了的聲音。
“Are you OK?”那球員被人從地上拉起來之後,朝身後的人看了看,一臉抱歉地說,“I am sorry。”
蔣競羽擺了擺手,抬手撐起身子看艾美:“你沒事吧?”
艾美還在走神,這時候猛然一愣,搖了搖頭。蔣競羽扶著腰好不容易坐回到椅子上,蔣晶晶忙過來看他:“二哥你沒事吧?剛才那一下砸得不輕,那人少說也有180斤吧。”
“180?200斤都不止吧!”蔣競羽喊著。
他現在覺得整個脊椎骨都疼,夏天衣服穿得單薄,剛才那人一下壓過來差點就把他給壓碎了。他要不是撐著胳膊支起身子來,能連著身下的艾美一起給壓成三明治了,胳膊差點斷了。
泰勒也皺著眉頭說:“要不要去看看?”
“沒事沒事,還有一節就結束了,我都撐到現在了,好歹讓我看個輸贏吧。”他看了一眼場上比分,現在就差8分,說不定下一節就翻盤了。
突然身後什麼東西軟軟的,蔣競羽一回頭就看到艾美正把她的披肩墊在椅子靠背上,抬手扶他靠上去說:“這樣會好點。”
“嗯……”蔣競羽覺得心跳有點快,靠上去之後身子軟綿綿的,看了看艾美,“這麼熱的天你帶披肩幹嗎?”
“空調打得太冷的時候得披一下,”艾美低聲說,“不然感冒。”
沒有人照顧的時候,就要學會自己照顧自己,這是艾美來到這裏學會的第一個道理。
蔣競羽低了低頭,想說什麼又沒有說。
然後他也不知道是哪根筋不對,伸過手去握住了艾美的手。
艾美先是躲了一下,而後看了看蔣競羽,也沒有再把手抽出來的意思。
但是蔣競羽握得很緊,像是怕她抽走,又加了幾分力。
他的手很大,艾美的手本來也不小,但是被他這樣一握還是顯得特別小。
在這空調打得很低的體育場裏,她指尖冰冷,蔣競羽看著賽場上的球員跑來跑去,心不在焉地問:“你冷嗎?”
“不冷。”艾美也看著球場上的球員,然後輕輕地歎了口氣。
從體育場出來的時候一股熱氣撲麵而來,蔣競羽覺得背上的衣服都黏在身上了,抬手拉開車門的時候,蔣晶晶搖搖手說:“我跟泰勒還有事,你們先回去吧。”
“又有什麼事?”
“你管我那麼多,我都二十了。”蔣晶晶哼了一聲。
“二十了不起啊,我二十七了還讓老爸拿煙灰缸給我腦袋砸了個洞呢。”蔣競羽指了指頭,當然現在是看不到疤,但當時血流成河的場麵也挺嚇人的。
“哎呀你煩不煩,二十歲談個戀愛還要管啊,這兒的姑娘十四歲都已經換三輪男朋友了。就算在國內二十歲也該正常談戀愛了,是吧,二嫂?”蔣晶晶挽著艾美撒嬌地說。
蔣競羽突然一愣,是啊,艾美二十歲的時候是跟誰在一起?過著什麼樣的生活?她那時候談沒談戀愛?愛上過什麼人?他統統都還不知道。
蔣晶晶趁著蔣競羽走神,蹦蹦跳跳就走了。
“你十點前記得給我回家,不然就等著給扒皮吧。”蔣競羽衝著蔣晶晶一蹦一跳的背影喊了一聲,蔣晶晶也不知道聽到沒聽到,揮了揮手蹦走了。
大概喊得太用力震到背上的傷口,蔣競羽撐了下車頂才拉開車門。
艾美看他說:“要不,我來開?”
“算了,我這車剛噴過漆。”
蔣競羽說著,彎下身子坐進駕駛座。
其實他不是擔心車子被刮花,但他看到艾美眼睛裏一點光都沒有,知道她是累極了,有點後悔這時候拖她來看比賽,更不可能再讓她開四十分鍾車到家了。
一進家門,蔣競羽就往沙發上一趴,動也不動了。
背上疼得厲害,他不敢亂動。
艾美開了燈,看見屋子裏幹淨得就像她走的時候一樣,她這幾天因為加班也沒有在家裏住過,看來蔣競羽也沒有回來過。
“我給你擦點藥。”艾美說著,打開櫃子拿出藥酒。
蔣競羽悶悶地“嗯”了一聲,就覺得艾美冰涼的手掀開了他背上的衣服,突然“呀”了一聲。
“怎麼了?”蔣競羽以為她有什麼事,猛地翻了個身坐起來。
“你背上都青了。”艾美用手指頭按了一下,蔣競羽疼得跳了起來,“姐姐你輕點兒,輕點兒行嗎?”
艾美撲哧一聲笑出來。
現在她名義上是比蔣競羽大了兩歲,但是從他嘴裏聽到叫姐姐還是第一次。雖然她也知道這個姐姐不是那個姐姐的意思,但是還是忍不住笑了。
蔣競羽臉上一紅,臉朝下趴著不動了。
艾美往手上倒了一些藥酒,搓熱手心後覆在傷處的地方用力揉著,蔣競羽疼得直咬牙,他現在覺得那個老外肯定不止200斤,說不定300斤都有。
“行行行,可以了。”他實在受不了疼,拉好衣服坐起來。
“你明天還有手術嗎?”艾美擰好瓶蓋看他,蔣競羽反問了一句:“怎麼了?”
“沒有就在家休息,醫院的休息室沒有家裏的床睡著舒服,你背還傷著。”艾美放下藥瓶起身去浴室裏打開水龍頭洗手,說話聲隔著水聲傳過來。
“嗯。”蔣競羽翻過身,臉朝下趴在沙發上。
“到屋裏去睡吧,沙發太短了。”艾美用膝蓋頂了頂蔣競羽,他懶懶地動了一下,也沒有挪地方。
艾美歎了口氣,正要進小房間拿衣服的時候,手腕被蔣競羽握住了。
“我進去睡,”蔣競羽從沙發裏露出半個臉看她,“你睡哪兒?”
“那裏。”艾美指了指儲物間。
蔣競羽看了一眼那個房間說:“那麼小怎麼睡?”
“也不是第一天睡。”
“你也進房睡,你睡床我打個地鋪。”蔣競羽起身走到房間裏拿了衣服進浴室,“我先洗?”
“恩,我休息一會兒。”艾美在沙發上坐下了,看著原本是儲物間現在是臥室的房門發呆。
要說小也不見得,她住過比這小得多的房間。
她有些累,靠在沙發上撐著腦袋,閉上眼睛的時候,她好像聽見杜澤山在耳邊說話,但說的什麼不是很清晰,隻是聲音若有似無的,很好聽。
“喂,艾美,喂……”
艾美睜開眼就看到是蔣競羽,正蹲在沙發旁看她。
“很累嗎?要不直接去睡吧,醒了再洗。”
“沒事,我洗了再睡。”艾美起身拿了衣服走進浴室。
打開噴淋龍頭的時候水一下子濺到臉上,她被冷水激得嚇了一跳,蔣競羽突然從外麵推開了門看她:“怎麼了?”
“沒事,我忘了把水調下來。”她關上水龍頭,拿毛巾擦了擦頭發。
濕漉漉的衣服黏在身上,蔣競羽這才第一次發現陳艾美也不是真的骨瘦如柴,該有的地方她也都有,大概是因為瘦的關係,腰線的地方特別清晰。
“還不出去?”艾美順手把毛巾往他腦袋上一扔。
蔣競羽愕然一愣,猛地帶上了浴室的門,發出巨大的聲響。
艾美洗完澡出來的時候,蔣競羽已經躺在地鋪上了,麵對著窗戶一動也不動。
月光照著他赤裸的上身,背上那塊青紫尤其顯眼。
艾美掀開被子躺下了,背對著窗戶關了床頭的地燈。房間瞬間陷入一片寂靜和黑暗之中,他們誰都沒有說話,但是也都知道誰都沒有睡著。
仿佛過了好一會兒,她忽然聽見蔣競羽說:“我背上疼。”
“要不要上來睡?”艾美沒有動。
“嗯……”蔣競羽抓著被子的手緊了緊,“行嗎?”
“嗯,上來吧。”她往邊上挪了挪身子。這本來就是蔣競羽的家,說起來她才是寄宿者,隻是不知道什麼時候蔣競羽漸漸不回來,她反倒好像成了主人。
蔣競羽很小心地睡下去,但床還是用力往下陷了陷。
到底是150斤的重量擺在那裏。
“艾美?”
“嗯?”
“那天我說……”蔣競羽仰麵躺著,盯著天花板,堵在心口的那團東西快要壓得他透不過氣來,他想說出來,但說到一半卻又不知道該怎麼說下去。
他翻過身,抬手從背後抱住了陳艾美,明顯感到艾美的背脊僵了一僵。
“我說……”
“競羽。”陳艾美突然打斷了他,她已經知道了蔣競羽要說什麼。
他喜歡她。
他愛上她了,這跟說好的不一樣,但很多事情的發生往往都是無法預計的。
就像她沒想到,蔣競羽會真的愛上她。
而現在,連瞎子都能看得出來,蔣競羽正在千方百計地討好她,追求她。
是,他這次沒有開玩笑,他是真的愛上她了。
“嗯?”蔣競羽摟著她的手頓了頓,卻沒有鬆開。
“不要再喜歡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