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我……就想抱抱你。”(3 / 3)

蔣競羽微微一愣,略抬了抬身子之後又重新躺下,摟著陳艾美的手緊了緊:“我……”

我控製不了。

如果能不喜歡的話,我也不願意再喜歡你了。

可是,我控製不了。

蔣競羽把臉埋在艾美的頸窩裏,像是害怕一鬆手她就會從自己懷裏掙脫出去一樣,但事實上陳艾美連動都沒有動一下。

“競羽。”

“我知道,我不幹什麼,我……就想抱抱你。”蔣競羽的聲音悶悶的,額頭輕輕地抵著她的頸窩。

艾美聽見自己心跳一下一下的,這時候她突然又想起杜澤山說過的話,他說:“你不喜歡,我就不說了。你要我做什麼,我就做什麼。”

為什麼?

當然是因為喜歡。

她又不是傻瓜。

“艾美,如果我真的……”

“競羽。”陳艾美的聲音就在他耳邊,但是又好像很遠,“我們不是真的夫妻。”

那一刻他摟著陳艾美的手微微一抖,卻無論如何沒有辦法鬆開,仿佛過了很久很久,他緩緩收緊了手臂:“我知道。”

蔣競羽剛遇到陳艾美的時候,是在一個流動醫療隊。

那段時間,他剛失去姐姐,看到手術刀就渾身發抖。

他不去醫院,不碰手術刀,甚至看到血就想吐。白天夜裏都隻是跟著梁棋一群人混跡在酒吧夜店。他爸爸不管他,還是蔣競昶找到他,一腳把他踹得胃抽筋了。

“也不是隻有拿手術刀的才是醫生,你不能拿手術刀,也不表示你就不是醫生了。”蔣競昶把他丟給國際醫療隊的時候說,“你要下定決心想當個廢物,你就給我滾得遠遠的,別跟人說你叫蔣競羽。”

他當時看著大哥轉身走的時候,心裏像是貓爪了一樣難受。

他也不想這樣,但是沒有辦法,他沒有辦法,他就像是掉進一個巨大的黑洞一樣,找不到出路。

他就那樣跟著流動醫療隊出發,一站又一站。

他看到過窮鄉僻壤裏的野孩子在泥地裏打滾,但是笑得卻像早晨升起的太陽那樣燦爛,他也看到過非洲的難民連一頓飯都吃不飽,但是他們還是能圍著篝火手拉手地唱歌。

為什麼隻有他蔣競羽做不到?

為什麼隻有他高興不起來?

他也不記得是在哪裏了,那天他正幫人清理化膿的傷口,突然就有隊員跑過來拉他說:“蔣醫生,你是心外科醫生是不是?這裏有個病人快不行了,你快來看一下。”

蔣競羽都沒機會解釋一句就被拖到大棚裏麵。

然後他就看到一群人圍在那裏,一個瑞士人正在喊:“快快,給她打升壓劑,止血……想辦法止血……”

他看到床上躺著的人正微微睜著眼睛像是在看他,那一刹那,蔣競羽不知道為什麼突然渾身一震。

他也不是沒見過比這個更絕望的傷者,但那個人的眼睛,不知道為什麼讓他覺得很可怕。

那眼神很像……很像姐姐……

“馬上準備手術。”瑞士老頭突然朝蔣競羽喊了一聲,“你是外科醫生嗎?過來幫忙,快,沒有那麼多時間了,你們去準備血袋。”

他手忙腳亂地走過去,拿著手術刀的手都在發抖。

他不行……他做不了手術。

“姑娘,你叫什麼名字?”那瑞士老頭低聲用英語問了一聲,病床上的人動了動嘴唇,沒有發出聲音,但是蔣競羽清晰地看到她說:“求求你,讓我死。”

說的是中文。

那時候他聽到那個聲音,無限擴大地在耳膜裏震蕩。

“血庫裏沒有O型血了,”一個男醫生跑進來,氣喘籲籲地說,“怎麼辦?”

“我有,”蔣競羽突然說,“我是O型血。”

天生做醫生的命,連血型都是萬能血型。他卷起袖子,朝那醫生說:“抽我的吧。”

他看著那床上的人,淡淡地說:“我不讓你死,你不能死。”

連大出血的症狀都跟姐姐一模一樣,蔣競羽一隻手在往外抽著血,一隻手還在給主刀的大夫遞手術刀。昏迷的時候她看起來像是變了一個人,安靜而氣息微弱。

他在她耳邊用中文輕聲說:“我不讓你死,你不能死。”

好像那時候他對姐姐也這樣說。

等到手術結束的時候,蔣競羽是扶著帳篷出去的,到了外麵就吐了一地,他還是暈血,暈得不行。

那瑞士老頭拍了拍他的肩膀說:“你是個好醫生。”

蔣競羽抹了抹嘴,從那天起,他每天早晚都要來看一次病床上的人,查看傷口的複原情況,看看她的心跳呼吸,有沒有發炎,有沒有再尋死……

但她突然就安靜下來,一句話也不說。

護士給她吃她就吃,給她喝她就喝,給她吊鹽水她也不反抗,她就那樣安靜地躺著,等到能坐起身的時候,他們把她轉到當地一個簡陋的醫院裏。

她就每天躺在病床上看著窗外出神,蔣競羽還是每天來看她,有時候忙到很晚也還是會來,看到她還是坐在那裏對著窗外發呆,好像都不用睡覺。

醫院的護士都告訴他這病人好奇怪,不說話也不看人,像是有自閉症一樣。

蔣競羽要離開當地之前,特地去市場買了一束花到醫院。

那天她坐在病床上看著窗外,依然是連蔣競羽進來的時候都沒有動一動眼皮。

然後當蔣競羽放下花的時候,她突然說:“你要走了嗎?”

蔣競羽愣了一愣,抬頭看她,這時候才仔細看清她的臉,算是精致的五官,皮膚很白,日光下能看到一層細細的絨毛,她一點都不像姐姐,完全不像。

“嗯,”他拉過一把椅子坐下說,“後天走。”

“明天還來嗎?”

“嗯。”

“能給我買冰激淩嗎?”她突然提出這種要求,蔣競羽也嚇了一跳。

“你現在……還不能吃吧?”

“吃了不會死吧?”她講話都沒有語調,像個機器人,完全聽不出來情緒。

“那倒是不會……”

“你給我買冰激淩吧,”她輕聲地說,“就一次。”

這一句倒是意外的帶著點請求的語氣,蔣競羽第二天就去了市場買冰激淩,但那不是很繁華的小鎮,季節也不對,他走了很多地方才買到。

最後他到醫院的時候,大門都關了。

他沿著水管爬到二樓,她還是坐在床上看著窗外,看到他的時候,她笑了一下:“這麼晚。”

“要跑到城裏才有得買。”他從口袋裏摸出冰激淩,“都化了。”

她小心翼翼地打開盒蓋,用勺子一點點地挖著吃。蔣競羽就看著她說:“為什麼突然想吃冰激淩?”

“醫生不是說傷口痛用冰敷一下就好嗎。”她垂著眼睫淡淡地說,“那麼心痛的話,就隻能吃冰激淩了。”

蔣競羽微微一怔,那時候月光照進來,照著她慘白的臉。

他突然就說:“你願意……跟我走嗎?”

杜澤山回港城已經快兩個月了。

已經過了盛夏,港城的天氣也不那麼熱了。

他低頭翻著手裏的報告書,聽見有人敲門,一抬頭就看到蘇孝全走進來,拉開椅子坐下就說:“這麼急找我什麼事?”

“我要去一趟洛杉磯,幫我訂機票吧。”

“現在?是不是蔣氏那邊出了什麼問題?”

“不是,有別的事。”他合上手裏的文件,“我一個人去,不要告訴叔叔。”

“怎麼了?”蘇孝全看著眼前的人。

自從上次從洛杉磯回來以後,杜澤山就有些反常。

雖然蘇孝全也說不清楚到底是哪裏反常,但是杜澤山偶爾對著窗外發呆的時候,嘴角會微微揚起,他都幾百年沒見過三少這樣笑了。

“遇到什麼好事兒了?”

“回來再告訴你。”他笑了笑,“還有一件事,我去洛杉磯的話,叔叔的事……”

“那個你不用操心,”蘇孝全擺了擺手,“我會安排好。”

“嗯。”他低了低頭。

那天接到蘇孝全電話的時候他還以為聽錯了,但蘇孝全從來不會跟他開玩笑,他清清楚楚地對他說:“三少你快回來,三爺出事了。”

他都來不及跟艾美打聲招呼就忙不迭買了機票回來,他一到EMK就看到律政署的檢察官站了一排,一個個手裏拿著大箱子,嚴陣以待的樣子。

他隻去監獄看了叔叔一次,叔叔也隻跟他說了一句話:“別理我,管好你自己。”

他不太擔心EMK,就算把賬簿都看透了也不會有問題的,從這裏入手是查不到什麼東西的,所以他也不太擔心叔叔,隻是走程序的時間長,一耽誤就是兩個月。

這兩個月他忙得團團轉,根本也沒有時間跟她聯絡。或者說,他也不知道該怎麼跟她聯絡,每次拿起電話看到那個號碼,手指劃到一半,就會停下來。

她說,她叫陳艾美,是蔣競羽的太太。

杜澤山向後靠在椅子上呼出一口氣,半個小時前他接到鄭凱誌的電話,他在電話裏說:“你上次給我的血樣我拿去做比對的結果出來了,你想聽嗎?”

他沒有告訴艾美在她昏倒在酒店的時候,他偷偷從她身上抽走了一些血樣。

這麼做是很卑鄙,但他迫不及待地要知道。

他覺得再多等一分鍾他都會瘋掉,他甚至連看著她的時候都覺得自己的一根根神經在崩斷。

是或者不是,總要有個說法才好。

“我有個辦法,雖然有點卑鄙。”鄭凱誌想了一想,“當初洛心在醫院出事的時候留了血樣樣本,那份樣本現在應該還在,你隻要拿到陳艾美的的血樣樣本……或者頭發也行。”

他不能有個萬一,他要百分百的肯定或者否定。

他再也經不起一點點的風吹草動,全身的神經都像是細細的琉璃線,眼看著都要崩斷了。

“不用現在告訴我。”他握著電話看了看窗外,“我今晚就飛洛杉磯。”

他合上電話看著窗外的暮色,紅得像血一樣的晚霞。

三年零九個月。

整整三年零九個月。

梁洛心,你是不是還願意……回到我身邊?

——連載結束,謝謝收看。《如果下輩子我還記得你2》2015年10月全國上市,敬請期待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