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美腰後麵就是個櫃子的拉手,大概正好撞在上麵。蔣競羽想一想都覺得應該是蠻疼的,忙去掀她衣服說:“我看看。”
“不……沒事。”艾美抓著他的手,用了挺大的力氣。蔣競羽怔了怔才像是猛地明白了什麼,慢慢鬆開手說:“我……我去給你買點跌打酒吧。”
說著退了兩步,一轉身走到門口拉開門就衝了出去。
艾美也沒有阻止他,蔣競羽剛才低頭吻下來的時候她其實一偏頭就能閃過去了,但也不知道為什麼,她發現蔣競羽看他的時候,眼睛裏像是有某種試探。
她怕這種試探一旦落了空,也會把他的心都掏空了。
艾美站了一會兒覺得腰上沒有那麼疼了,就打開水龍頭洗手,剛洗到一半的時候,聽見門鈴響了。她往桌上看了一眼,發現蔣競羽的鑰匙剛才開門後就扔在那兒沒動。
“沒帶鑰匙嗎?”艾美走過去開門,突然就愣在那裏。
門外的人也正看著她,沒有驚訝也沒有意外,隻往房間裏看了一眼:“不請我進去嗎?”
艾美頓了頓,終於喊了一聲:“爸爸。”
蔣競羽一直走到便利店門口才覺得腦子清醒了一點。
他最近覺得自己各方麵都不太對勁,別說不安排他上手術台,就是安排他去,他也不太敢去。以前也不是沒有這樣過,但隻要他想靜下心來,無影燈一打,他就能立刻全神貫注心無雜念。
但現在就是無影燈照他一臉,他心裏想的也都是陳艾美。
蔣競羽長長呼出一口氣,像是把要把胸口的鬱結都吐出來一樣。剛才他鬼使神差地朝她親過去的時候,不知道多害怕她一偏頭就閃過去了。
他還不知道她會不會離開,但不知道為什麼就覺得她已經開始離他越來越遠了。說起來以前沒有這種親密舉動的時候,他也不覺得陳艾美離他多遠。
現在就哪怕是用力抱著的時候,都覺得他在南極她在北極。
蔣競羽歎了口氣,正轉過街角的時候,禁不住一愣,又往後退了一步,然後像是猛地明白過來什麼,調頭就往家裏跑。
他看到街口的那輛車,那是——老爺子的車。
艾美泡了一杯茶端到桌上。
她知道蔣耀宗喝茶隻喝特定的幾種茶葉,但是蔣競羽是從來不喝茶的,所以他們的公寓裏沒有準備,隻有她平時喝的袋泡茶。
“不知道您來,沒有準備什麼。”
其實從他們結婚到現在,蔣老爺子一次都沒有來過這間公寓,或者說他甚至對他們結婚這件事都抱著可有可無的態度,艾美甚至有點驚訝他怎麼會知道公寓的地址。
“坐吧。”蔣耀宗用拐杖敲了敲地麵。
艾美這才在他對麵的椅子上坐下了,桌子不太寬,老爺子身板兒不小,顯得有些局促。
“你跟競羽結婚到現在,我還從來沒有來看過你們。”他慢慢地環視了一下四周,然後才說,“現在你們快要離婚了,我倒來了……”
艾美抬起目光,他剛才說……離婚?
“是,”老爺子望著她說,“今天早上競羽跟我說,你們要離婚。”
蔣競羽幾乎是一口氣跑上樓的,到門口才發現自己沒帶鑰匙,正要抬手敲門的時候,卻忽然聽到裏麵傳來的說話聲,抬起來敲門的手微微一頓。
他聽見陳艾美說:“是,我會離開競羽。”
勾起的手指慢慢地握緊了,蔣競羽覺得身子一瞬間失去重心,不由自忽地抬手撐住了門。
“去那個杜澤山身邊?”這是老爺子的聲音。
“是。”回答竟然連一秒的猶豫都沒有。
蔣競羽向後退了幾步,扶著牆站穩了,他最怕聽到的答案沒想到會在這個時侯聽到,還是用這樣的方式聽到。他都能想象到艾美的態度,他知道她也是那種下定決心就不會改變的人。
他們在某些地方相像得可怕。
“我從來沒有問過你們為什麼要結婚……”蔣競羽靠在冰冷的牆上,聽見老爺子氣貫長虹的聲音格外清晰,“因為我知道競羽的脾氣,他隻要下定決心去做的事,誰都拉不回來。所以他要娶你,我不攔著……”
蔣競羽抬了抬頭,後腦勺頂著大理石有點疼。傷口剛拆了線還沒有好全,他又用頭砸了一下牆,震得腦袋殼子都是疼的。
“但是……”
“我知道您很重視家族聲譽,競羽姐姐的事我也聽說了……”艾美的聲音隔著門板,聽起來有點悶悶的,他從來都不知道家裏的門隔音這麼差,反正他也幾乎不在家裏住。
“嗯。”
“我也知道如果我要回去杜澤山身邊,您可能會不惜殺了他來保住所謂的家族名譽……”
“哦?”老爺子挑了挑眉毛。
“上次可以砸他的車,下次,也許就直接照頭砸了。”
蔣耀宗淡淡地哼了一聲,像是笑又不像是笑,嘴角彎了彎。
“但是……”他聽見艾美說,“我還是會走。”
蔣競羽猛地站直了身子,屋子裏瞬間靜了一靜,蔣競羽覺得自己的心髒像個被摁在水底的氣球,正在一點點地從水底往上浮,眼看就要承受不住氣壓爆炸的時候,屋子裏傳來了巨大的聲響。
“艾美!”蔣競羽猛地拍了下門,用力想把門把手拉開但是失敗了,“陳艾美開門!開門!聽到沒!”
等不及屋子裏開門,蔣競羽猛地抬腳踹在門上。門鎖經不起這麼大力的折騰,哢嚓一下子斷了,門板用力地撞在牆上,發出巨大的聲響。
“艾美……爸……”蔣競羽站在那裏,忽然愣了。
餐桌的鋼化玻璃麵碎了一地,也不知道老爺子用了多大的勁兒能把桌麵砸成這樣,紅茶灑在地上,在地毯上洇出一灘深色的印記。陳艾美就站在碎玻璃邊,他猛地抬手將艾美往自己身邊拉了拉。
“爸……”
蔣耀宗抬頭看了蔣競羽一眼,突然邁了一步朝他走過來,蔣競羽猛地站到艾美身前,在老爺子舉起拐杖的刹那,用胳膊擋住了。
“爸,不關艾美的事,是我要離婚的。”
雖然還沒有親口聽到艾美說出來,但他似乎早就知道艾美的決定,他隻是怕她說出來,怕聽到的時候會承受不住。但真的聽到的時候,他才明白,受或受不住,他都沒有辦法改變什麼。
他就是沒有想到老爺子反應會這麼大,一拐杖下來差點連他胳膊整個打斷了。
“爸。”蔣競羽捂著胳膊退了一步,卻還是擋在艾美的麵前。
“讓開,不然我連你一起打死。”
“那你先打死我好了。”蔣競羽說著,突然身子往前一衝,膝蓋砸在碎玻璃上,疼得直咬牙,他就這樣硬生生地跪在老爺子的麵前,把老爺子也嚇了一跳,不由得往後退了一步。
“競羽……”艾美看到他膝蓋向下一矮的刹那想要拉住他的,但她沒有抓住,蔣競羽還是硬生生地跪在了碎玻璃上。
“你……”老爺子拄著拐杖渾身發抖,騰不出手來,往蔣競羽身上踢了一腳。力道不算特別大,蔣競羽晃了一下,穩了穩身子說:“您打死我,我們就不用離婚了。”
“競羽。”艾美忍不住喊了一聲,他沒有想到蔣競羽會這麼說。
連蔣耀宗也沒有想到。
這個兒子是所有孩子裏脾氣最像他的一個,他知道蔣競羽的驕傲和倔強,也知道他對自己的崇拜和尊重,他怎麼都沒有想到的是他竟然會跪在自己的麵前。
甚至在他當年放棄手術刀,被打得差點吐血而亡的時候,他都沒有跪下來向他求一聲饒。但是現在,他為了一個女人竟然不惜拋棄他的驕傲跪在他的麵前。
“競羽……”艾美想要拉他起來,但蔣競羽紋絲不動。
老爺子身子猛地晃了一晃,突然向後退了幾步,艾美察覺不對,抬頭的時候就看到老爺子的身子撞在料理台上,正一點點地矮下去。
還是蔣競羽比她先一步反應過來,喊了一聲“爸”就忙撲過去抱住老爺子下沉的身子。艾美沒有猶豫地衝到門口,衝著樓梯大喊了一聲:“人呢?蔣先生昏倒了!”
艾美是知道老爺子無論何時出門都會隨身帶幾個保鏢的,即使這時候藏得好好的,還是被艾美這一聲給炸出來了。幾個人手忙腳亂地把老爺子扛上車,送到醫院的時候蔣競昶也趕來了。
“怎麼回事?”一看到站在門口的蔣競羽和陳艾美,他像是也明白了。
“爸爸怎麼會去找你們?”他看了一眼坐在椅子上的蔣競羽,還是走到艾美的身邊問道。
陳艾美是站著的,蔣競羽低著頭,看起來還沒有她的腰高。她低頭看了看競羽,才說:“今天早上的時候,競羽跟爸爸說了我們要離婚的事……”
“你說了?”都不等艾美說完,蔣競昶突然一把拎起蔣競羽把他從椅子上拽了起來,控製不住地吼了一聲,“你瘋了!我不是叫你冷靜冷靜再說嗎?”
“你叫我怎麼冷靜,你又不是我,你怎麼知道我沒有冷靜過?”
蔣競羽猛地推開蔣競昶,從體格上來說他本來不是蔣競昶的對手,但這時候也不知道怎麼就把蔣競昶推開了兩步,艾美忙過來拉住蔣競羽說:“別這樣,這裏是醫院。”
蔣競羽喘著氣退到牆根的地方,身子一點點地矮下去,他抱著頭蜷起身子,像是因為疼痛而控製不住地顫抖起來,聲音也變得很低:“你以為我不想再等一等嗎,你以為我願意離婚嗎……你又不是我,你怎麼知道我沒有想過……”
蔣競昶站直了身子,這時候急救室的門開了,醫生走出來看到蔣競昶,先喊了一聲蔣先生,才說:“蔣老先生已經沒事了,但是還沒有醒,可能還需要一點時間。”
“多久?”蔣競昶問。
“要看蔣老先生的身體狀況,他的心髒常年負荷太重,加上年紀大了,身體各方麵機能都不是很好,所以最好是不要再激怒他,讓他靜養一段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