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藥都有保質期,更何況人(2 / 3)

她考慮不了那麼多,撲在艾瑞克的懷裏大聲哭了起來。

這個世界上有很多想要孩子卻沒有辦法得到的人,他們想盡一切辦法……人工授精、申請領養,甚至非法買賣。而當這些所有的方法都不能滿足甚至得到一個孩子的時候,他們便會來到蘇珊這裏。

非法代孕。

蘇珊的大本營在南美一帶,但偶爾為了客人也會東奔西走。

蘇珊手下有很多女孩子,大部分賺到錢之後就會離開蘇珊,畢竟誰都不會想要這樣的生活,蘇珊也不會強留她們。但她卻從來沒有想過要離開,因為她沒有可以去的地方。

她在這個世界上甚至沒有一個屬於自己的名字,從來到這裏的第一天,蘇珊就隻是叫她寶貝。

她十九歲的時候接了第三單生意。

委托方夫婦位高權重,為了這筆生意蘇珊特地帶著她去到了東南亞一帶的邊境國。但是怎麼都沒有想到,她在妊娠第五個月的時候這對夫婦鬧翻了。

非但如此,因為雙方家庭背景的原因,他們對這個還未出生的孩子的撫養權發生了嚴重的爭執,最終的結論便是幹脆不要生下來。

雙方為此支付了大筆違約金,但她那時因為妊娠並發症身體已經非常虛弱,用艾瑞克的話來說,能勉強生下來就已經是萬幸了,引產絕對會一屍兩命。

蘇珊在她的床邊守了整整一夜,天亮的時候蘇珊拉住了她的手,清晰地在她耳邊說:“艾瑞克說你現在不能引產,但是我也沒有辦法幫你把孩子生下來,這樣不合規矩。”

她戴著氧氣罩,呼吸都很困難,半睜著眼睛看著蘇珊。

這個漂亮的女人有著尋常男人都沒有的決絕和堅韌,她知道蘇珊會放棄她,即使她已經跟著蘇珊十一年了,她已經做好了心理準備。

“所以我們要走了,但不會帶你走。”蘇珊握著她的手緊了緊,“我會讓艾瑞克把你送到這裏的流動醫療隊,如果能活下來,你就自由了。”

她看著蘇珊,既沒有挽留也沒有乞求。她知道這是蘇珊對她最大的仁慈了。

那個一直說這個世界上沒有任何人可以依靠的女人,這時候又一次用行動告訴她,這個世界上沒有任何人可以依靠,除了她自己。

要活下去,就得靠她自己。

但她並不恨蘇珊,從一開始這就是她自己的選擇。蘇珊能冒著丟掉幾百萬違約金的風險沒有給她強行引產,她已經很感激了。

能不能活下去,隻有靠她自己了。

她閉上眼睛的時候想,能活下來又怎麼樣?她又該去哪裏,做什麼,用什麼來生活呢?

她活了十九年,連一個正經的名字和身份都沒有。

到她死的時候,身邊一個人也沒有。

不,還有一個孩子。

一個並不屬於她的孩子。

這樣也好。

還好,她並不是一個人。

隻是她沒想到醒過來的時候,會有個眼神溫柔的男人守在自己的床邊。

他望著她,聲音很溫柔地問:“你願意跟我走嗎?”

那個人,叫蔣競羽。

第二天醒過來的時候都快中午了,閆曉楠睡得比她還沉,一條腿幹脆穿過被子直接壓到她身上了。

走出房間就看到梁爸爸已經在廚房忙活了,梁媽媽好像在沙發上收拾舊衣服,看到她出來指了指桌子:“睡醒了吧,你爸買了油條豆漿,叫曉楠一起來吃。”

說話的時候閆曉楠就跟幽靈似的貼到她背上了,喊了一聲:“阿姨早。”

早飯跟中午飯離得有點近,她吃完早飯就幫著梁媽媽曬衣服,梁媽媽就是一直笑,一邊說累了讓她去休息,一邊又說一會兒過來幫忙把舊衣服理一理,看看還要帶點什麼去。

“阿姨,江洋現在是大老板,缺什麼還不能給洛心買啊,非得從這兒帶過去。”閆曉楠一邊折衣服一邊說著。

“你不懂,洛心這孩子有很多怪毛病,小時候睡覺喜歡抓一件舊毛衣,後來我給她丟了還跟我哭了好幾天。”梁媽媽低著頭折衣服的樣子很溫柔。

她低頭笑了一下,嘟囔了一句:“哪有。”

原來普通人家都是這樣的,爸爸在廚房裏忙著做飯,媽媽就會絮絮叨叨地說一些曾經的事。而她沒有“曾經”,這所有的曾經都是梁洛心的。

她有時候很嫉妒梁洛心,有時候又很感激她。

吃了午飯沒多久,閆曉楠就聽到弄堂口有汽車聲,趴在窗台上看了一眼,黑色私家車停在弄堂口挺紮眼的:“哎喲,梁洛心,你們江洋還真是一分鍾都等不及,這麼早就來了。”

“已經來了?這麼快,那等一等,我還有東西要給你,洛心你跟我過來。”梁媽媽正切水果,聽見閆曉楠這麼說,急忙拉著洛心往房間裏走。

梁洛心丟下剝了一半的橘子跟進了房間。

“把門關上。”梁媽媽進了房間小心翼翼地從櫥櫃裏拿出一個小盒子來,“原來我就跟你爸說要給你的,但是你一直都不回來。這會兒正好給你,就是個平安符,你帶著我們能放心。”

她本來就對這種事不太敏感,但是看到盒子裏是塊玉墜掛件的時候忙推了回去:“你們自己留著吧,我身上不缺什麼。”

“又不是錢,自己留著就能用。這東西擺在家裏也是擺著,你戴著我們放心。”梁媽媽把玉塞到她手裏,阻止她繼續推回來,冰冷的玉被她握在手心裏,她心裏微微動了一下。

“你不是……洛心吧。”梁媽媽握著她的手緊了緊,聲音很輕,但她還是渾身一震。

“媽……”

“我自己生的孩子我自己能不知道嗎,”梁媽媽拉著她的手坐到了床邊,“曉楠雖然什麼都不說,但這麼久了,我們還能猜不到嗎,我們又沒有老糊塗,昨天吃飯的時候我跟她爸就知道了……”

那些欲言又止,原來是這個意思嗎?

原來,他們什麼都知道了。

是啊,畢竟是自己十月懷胎生下裏的孩子,怎麼可能會認不出來。

裝得再像也沒有用,這就是所謂的血緣。

她能騙得了杜澤山、閆曉楠,甚至她自己,但她卻騙不了梁洛心的父母。

那是他們的孩子啊。

她想說什麼,又不知道該喊梁媽媽什麼,半天沒出聲。

“我知道我女兒回不來了,我也不強求什麼,你既然願意做我女兒,我也願意多個女兒。”梁媽媽仔細地盯著她又看了好一會兒,“你跟洛心真是長得一模一樣,這鼻子眼睛嘴的,看著就跟洛心回來了一樣。”

“伯母,對不起。”

她覺得能說的隻有這句話了,如果就這樣在這裏栽倒了,她也隻能認了。

她畢竟不是梁洛心。

“有什麼好對不起的,誰家女兒好好的有爹有娘的不要,非去做人家的女兒。”梁媽媽抬手摸了一把她的頭發,“孩子你受過不少罪吧。”

她握著玉的手微微一抖,更加用了幾分力。

“我不管你是為什麼要當我女兒,也不管你將來還要不要當我女兒,總之你現在叫我一聲媽,你就是我女兒。”梁媽媽輕輕地拍了拍她的手,“我就希望我女兒平平安安的。”

“洛心,你再不出來你們家江洋要衝上來了。”閆曉楠在外麵喊了一聲,梁媽媽抬手摸了摸她的頭發,把玉戴到她的手腕上,“以後要是願意,就常回來看看,跟曉楠一起來或者你一個人來都行,什麼時候來你都是我女兒。”

她輕輕地點了點頭,這一生她沒有想過還有什麼機會喊一個人“媽”,但她這時候忍不住想喊一聲。伸手抱了抱身邊的人,她輕輕地喊了一聲:“媽。”

“唉。”梁媽媽拍了拍她,聽見閆曉楠又喊了。

下樓的時候梁爸爸還不放心似的拿手電筒照著樓梯送她們下樓,到門口的時候梁爸爸一直看著她,眼睛裏都是意味深長的溫柔。

“爸。”她走過去抱了梁爸爸,感覺梁爸爸在她背上輕輕地拍了拍,“願意就常回來,我們不搬。”

“嗯。”她有點想哭,忍了忍才鬆開手。

走到弄堂口的時候江洋已經站在車邊等她了,梁媽媽握了握她的手,低聲在她的耳邊說了句:“那孩子就是江洋啊,真是挺好的孩子。你們從大學就在一塊兒分分合合這麼多年,真挺不容易的。”

閆曉楠一直蹦蹦跳跳地把她送到車上:“我再住兩天,反正下個工作就在這兒。而且你媽昨天做了那麼多菜,我不幫著吃估計你爸媽要吃一個月了。”

“你不減肥嗎?”

“我這叫舍生取義。”閆曉楠朝車窗戶裏揮了揮手,朝杜澤山喊了一聲,“江洋,你好好給我看著洛心,再弄丟了我饒不了你。”

“不敢。”杜澤山握了握梁洛心的手,感覺她手腕上有什麼東西,抬起來看了看,“怎麼有塊玉?”

“傳家寶。”

“傳家寶不是給兒媳婦的嗎?”杜澤山眯著眼睛看她。那塊玉不是特別值錢,但雕工很精細。

“那你要做兒媳婦嗎?”梁洛心笑了笑,伸手環住了杜澤山的腰。

“這才一個晚上不見就想我想成這樣了。”他想換個坐姿,這樣擰著抱有點不舒服,但梁洛心卻收緊了手臂,“別動,讓我抱一會兒。”

“我不動,那你動一動行嗎,這樣我腰要擰著了。”他抬手撐了一下身子坐起來,梁洛心順勢把一條腿半跪在坐椅上,抱著他的肩把臉埋在了他的頸窩裏。

“你要是舍不得你爸媽,就再住兩天。”他揉了揉她的頭發,梁洛心的頭發一直都很軟,揉起來很舒服,他在手指頭上繞了兩圈,“反正我也不急著回去。”

她慢慢地搖了搖頭,好半天才鬆了手:“走吧。”

“我快被你勒窒息了。”杜澤山扯了扯領帶,笑了笑跟司機說開車,梁洛心半歪在他身上,手指時不時地撥弄一下手腕上的那塊玉,心就跟著一顫一顫的。

“洛心,”杜澤山低頭親了一下她額頭,“以後我們也那樣好不好?”

“嗯?”她直了直身子看他,“哪樣?”

“也像你爸媽那樣。”杜澤山捏了捏她的手,“住一塊兒,一起睡一起吃,然後生個漂亮的孩子,看著孩子長大,再一起變老,再看著孩子找個男朋友或者女朋友,時不時回來看看我們。”

“那孩子要不漂亮就不要了嗎?”

“這不是重點。”他捏了捏梁洛心的下巴,“你就不能好好聽我說話嗎?”

“好。”她握著他的手指頭輕輕地咬了一下,“我們一起。”

“跟誰學的,小狗似的。”

“閆曉楠。”

車子開到酒店的時候她都快睡著了,昨天跟閆曉楠聊了一宿沒睡好,這會兒困得不行,杜澤山推了推她,她才醒過來,揉了揉眼睛看窗外,陽光有點刺眼。

不知道是睡迷糊了還是陽光有點猛,一下子有點暈。

“累了回房再睡吧。”杜澤山先下了車,抬手把她也拉出來。

她站在陽光下一陣眩暈,抬手想要抓一下車門沒抓住,抓到了杜澤山的手臂。

“怎麼了?”杜澤山猛地收緊手臂,她想說沒事就是有點暈,眼前卻一陣金星亂閃,身體不受控製地往下沉了下去。

“洛心!……三哥!”

杜澤山猛地攔腰抱住了梁洛心下沉的身體,蘇孝全才剛下車,聽見這一聲忙轉過身來,看到杜澤山懷裏摟著梁洛心,臉都白了,聲音發抖地喊了一聲:“給鄭凱誌打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