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3章 聖甲蟲的造型術(3 / 3)

我突然出現了,聖甲蟲正在玻璃作坊裏忙碌著,它那長長的足正放在已具雛形的糞梨上。但是,它好像被突如其來的光亮給嚇呆了,它僵在那裏一動不動。幾秒鍾以後,它轉過身笨拙地往斜坡上麵爬,似乎想回到地道黑暗的高處。我打量了糞梨一下,將它的形狀、位置、方向暗自記了下來,然後用紙筒重新罩住瓶子,讓裏麵恢複到聖甲蟲喜歡的黑暗狀態。假如我還想繼續進行實驗的話,這種貿然窺視最好不要持續太久。

雖然這次探訪突然而短促,可它還是幫我揭示了一些這項神秘工程的基本情況。在剛開始的時候,圓形糞團就像一個不怎麼深的火山口一樣凸出來一大塊,它讓我聯想到了史前時期的瓦罐,同樣都是圓肚、開口邊緣很厚、頸部有小槽收緊,隻不過糞球的尺寸是微型的罷了。這個糞梨的初坯還揭示了聖甲蟲的製作方法,那就是它與不懂得拉坯轆轤的第四紀人類用了一樣的方法。

糞球正在被捏塑著,它的一側先被勾勒了一圈,然後那個位置被挖了一圈溝槽,而溝槽就是梨頸的起點。由於中心被壓過,所以糞料被擠壓到邊緣去了,糞球也被拉出了一個又圓又鈍的凸起部分,就像一個邊緣不規則的火山口。由此可見,聖甲蟲最初要做的就是一圈又一圈地纏繞和擠壓,僅此而已。

傍晚,我又突然進行了一次悄無聲息的造訪。那個雕塑家已經從上午的不安中回過神來了,它正在作坊裏工作呢。而我的把戲讓它再一次沐浴在光明之下,它被我的怪異行徑搞得驚慌失措,馬上開始了第二次避難之旅。這個可憐的母親被亮光所折磨,它很想轉移到上麵的黑暗中去,而它又極不情願地邁著猶猶豫豫的步子。

工程有了新的進展,火山口那厚厚的邊沒有了,它變深了、變薄了,已經收攏拉長成梨頸了。而且,糞梨的位置、方向沒有移動過,就和我上午記下來的一樣。糞梨立在地上的那一麵一直在下麵,而且保持在同一個點上,而朝上的那一麵則一直處於上方,已經成為梨頸的火山口也一直保持著朝右的方向。這些結論足以證實我以前的說法:不是滾動的結果,糞球是聖甲蟲通過拍壓揉搓的方式加工而成的。

第二天,在我進行第三次觀察的時候,聖甲蟲的小梨已經完工了。

昨天還呈現出半開口袋狀的梨頸完全封閉了,可見,卵已經產下了。除了還需要再全麵地磨光、整修一下外,工程算是結束了。就在我前來打擾的時候,這位母親正在對糞梨進行修修補補呢,它是那樣一絲不苟地追求著完美。

我錯過了工程中最複雜的那一部分,但關於孵化室的形成過程我大致看清楚了。在腳的拍壓下,那起初圍在火山口的凸起部分逐漸變小變薄,並最終形成一個開口不斷縮小的口袋。關於這種工作,人們還可以獲得更滿意的解釋。可是,隻要想到聖甲蟲那僵硬的工具,想到它那寬大的鋸齒裝鎧甲像木偶一樣生硬笨拙,簡直無法理解孵化室裏呈現的優雅完美。

要是用這種粗糙的工具去挖礦石的話,應該是一流的好工具,可是,聖甲蟲怎麼能用它們來建造內部精細光滑的育兒房—孵化室呢?

聖甲蟲足上那巨大無比的鋸齒,簡直就是一個活脫脫的采石鋸子,當鋸齒輕柔地從口袋的小開口處伸進去的時候,是不是能夠與刷子相媲美呢?有什麼不能的嗎?我再重複一遍我早先說過的話:“工具並不能造就工人。”就像富蘭克林所說的那種模範工人一樣,不僅能用刨子鋸,也能用鋸子刨,聖甲蟲就是用自己所擁有的全部工具來發揮它的專業才能的。當聖甲蟲想把孵幼蟲小房間的泥牆弄得光滑的時候,它那刨土用的大鋸齒釘耙就變成了粉刷用的抹刀和刷子。

最後,我再談一個與孵化室有關的細節。在梨頸的頂端有一處與眾不同的地方,與其他被聖甲蟲母親細心磨平的地方相比,那一處有幾根很粗的纖維豎立著。在聖甲蟲將卵安頓好以後,它會用一個塞子將小口子封住,那個奇特的地方就是塞子的所在。塞子蓬鬆的結構向我們說明了一點,那裏沒有被拍壓過,而糞梨的其他地方沒有突出的纖維,是因為已經被壓實了。

聖甲蟲在用足有力地拍壓過其他地方以後,為什麼在頂端會有這樣例外、奇特的布置呢?原因就是,塞子的後麵就是卵,如果用力擠壓,卵就會被推到後麵,而且塞子的壓力還會傳到胚胎身上,極有可能將胚胎壓死。做母親的當然清楚這種利害關係,所以聖甲蟲隻是用塞子輕輕地封住開口。這樣不僅能避免擠壓拍打可能會對卵產生的致命震蕩,還可以保證孵化室的空氣流通。